于怡姗话说到最后, 刘兰翠无话可说。
刘兰翠确实不是因为于怡姗提起叶湘谈恋爱的事她才去做了这样的事情, 而是单纯就是受不了自己最近一段时间的生活状态, 想报复叶湘, 而只有揭发叶湘谈恋爱这一件事情可以快速而有效地达到她的目的。
只不过目的达到了,叶湘得到了应有的惩罚,而她又开始回过头来对自己进行良心上的谴责。
其实于怡姗不是很明白刘兰翠这种自我谴责的心理,因为细细捋起来,她一点错都没有。要说哪里值得良心不安, 也就是她不是单纯为了革命队伍的纯洁性做贡献, 为人民除害, 还带着报复的心理罢了。可这有什么呢, 因果报应不就这么一回事吗?
于怡姗看刘兰翠没说话, 其他人也没说话,便抬起头来看着刘兰翠, 片刻又说:“我不知道你哭哭啼啼什么,你做了一件为民除害的大好事不是吗?我是因为没底气才没做的, 要是她不知道我的秘密,我早检举揭发她了。她自己做的事恶心,检举揭发她怎么了?”
是的,检举揭发她怎么了?她自己犯的事严重, 能怪得了别人检举揭发么?就算是她于怡姗诱导了刘兰翠做出这样的事情, 那又怎么了?站在正义的一边, 她们谁都没有错。政委不是天天说么, 革命队伍里容不得沙子, 思想作风不好,行为更是败坏风纪的,那是自己找死。
然后刘兰翠似乎就从纠结的情绪里走了出来,也似乎想通了。她妄图把自己从这件事里择干净,那是不可能的。这件事牵涉四个人,要说谁最无辜,那就是她,但事已至此已经推脱不干净了。她莫名其妙被卷入了本该属于于怡姗叶湘和赵参谋三个人的事情当中去,被污蔑被歧视被孤立,被逼到心态失衡。
她现在大约是承认了自己心态失衡,也就开始接受自己检举揭发叶湘这件事。她又想,如果自己不检举揭发叶湘,那就一直这么受气受人白眼唾沫星子在文工团里呆着么?这件事情确实不是于怡姗诱导她的,而是叶湘逼她的。如果不是叶湘一味在背后抹黑她的人品,让她在文工团没办法立足,她也不至于做出这件事。
刘兰翠耷拉着表情去往凳子上坐下来,头发上的水滴干了,湿刘海全部糊在脑门上。外面的雨声越来越小,配合着她的心境,她的心也越来越宁静。她觉得自己可怜,又不可怜。她觉得叶湘活该,又不敢太坦然说她活该。而于怡姗好像没做什么实质性的事情,但在背后拱火,刺激着事情一步步严重化,是真正的心黑。
刘兰翠后来平静下来了,觉得自己择不干净也就不择了。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正义,只知道自己无路可选。如果再让她选一次,她觉得自己还是会检举揭发叶湘,除非挤牙膏那件事情从开始就不发生。
而挤牙膏的人于怡姗,也主动去政委那里承认了错误。大约是有矫饰的,不可能把不可说的心思和盘托出。她在刘兰翠蒋珂施纤纤和安卜面前就不承认自己有多恶毒的心思,只说没想那么多。然而到底有没有想那么多,只有她自己知道。到了政委面前,事情说起来自然也更简单。
可以想见于怡姗是怎么矫饰挤牙膏这件事的,起初是因为无意,并不是恶意想占小便宜,后来则是玩心重恶作剧,没想到叶湘和刘兰翠会打起来。而打起来后面的事情,其实已经跟她没有半点关系了,她不需要多说什么,那完全就是叶湘和刘兰翠之间的事情。而且那件事情,也不存在需要解释的地方。
挤牙膏恶作剧是一件不大的事情,再加上于怡姗主动认错,认错态度极其诚恳,所以过去得也很快。虽然事情本身过去得快,但她也被记过批评,在档案上留了一笔,成为了文工团不光彩的一个人。
这个时代对于犯错误的人尤其严苛,只要是犯过错被处分的,便将长久地活在众人鄙夷歧视的眼光里,以后不管再做什么都摆脱不了这样的眼光。
但是和叶湘比起来,于怡姗得到的处分又实在算是很轻的了。
刘兰翠是把自己洗刷了干净,但是她并没有胜利者的荣耀与高兴。之后她变得越发话少内敛沉闷,比一开始进文工团的时候还极端一点。一开始她是因为畏生自卑,但是在之前她好不容易融入集体,并且被老师看重委以重任而有点活泼起来,结果又打回去,现在则是主观自闭,她害怕跟人过密相处。
叶湘的事情成了她心里的一根刺,拔不出来,隐隐作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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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于怡姗承认自己挤了叶湘牙膏的当天,蒋珂就产生了想搬离这个宿舍的想法。但是和施纤纤商量了一阵,怕再惹起不必要的矛盾,所以就把这心思暂时给按下了。
蒋珂跟施纤纤去她宿舍呆一会的时候,手指都是冰凉的。雨衣脱了挂在门后,已经没有水珠可滴。外面的雨慢慢停下来,雨后的天空开始放晴。
暴雨来得急来得猛,去得也快。
暴雨停后,蒋珂和施纤纤没有留在宿舍休息,仍去练功房练功。《草原女民兵》的领舞是她们两个人,这出舞蹈现在已经练差得不多了,再多排练些日子就可以上台演出,所以她们更不敢懈怠。
出了营房走在湿洼的路上,刚出云的阳光照在水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