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清寥端正跪坐于一张方桌前,身姿挺拔,端正稳坐,正在执笔临摹着一卷碑帖。
其实晋朝胡风盛行,已经不大流行跪坐这种坐姿了,不过陆家是前朝贵族,十几年前也曾是一代名门,所以陆清寥依然保留了许多习惯。
他临摹到一半,习惯性地想去摩挲腰间那方半月玉佩,等到指尖摸了个空,他才反应过来,那玉佩已经遗失好几个月了。
他怔了怔,搁下笔,瞧着香炉里的一段袅袅烟雾出神。
陆毓匆匆走进来,表情古怪又透着惊惧:“郎君,巴陵王府那边...”他一时竟不知用什么语言去表述,斟酌半晌,方道::“出了些事。”
陆清寥倒还镇定,投去视线:“何事?”他又问:“和沈府有关?”
尽管他和阿月多年未见,但两人早有婚约,他的心里一直视当初那个白白圆圆,像牛乳团子一样的表妹为妻子,有了这份沉重的责任,所以对她的事自然颇为上心。
这些年,他一直在为大殿下奔走,也是希望早日光复陆家,早日迎阿月入门,而不是让她跟他这么一个隐姓埋名的人委屈一辈子。
陆毓紧紧锁着眉,点了点头:“王妃和世子向沈府提亲了,说是有意迎沈姑娘为侧妃。”
这下,陆清寥的脸色也有些难看,沉声问:“然后呢?”
陆毓的表情带上几分匪夷所思:“沈家说沈姑娘早和母家表兄定了亲,自然无法入王府。”他定了定神才道:“眼下那个表兄就住在沈府,是巴陵王妃和纪世子亲眼所见,沈家还拿出了定亲玉佩作为凭证,王府不好再纠缠,便悻然离去。”
陆清寥微微变色。
陆毓还是那副受惊表情:“我还特意打听了,沈姑娘那位‘表兄’是凭借定亲玉佩和她相认的,郎君,会不会是当初有人捡去了您的玉佩,冒充您的身份,欺骗了沈家姑娘?”
谁捡走了他的半月玉佩...
陆清寥忽然想起一件事,呼吸骤然急促...
那场刺杀,活下来的人应该就只有他和太子,而他的玉佩,应该就是被太子打落山崖之后遗失的,所以拿走他玉佩的应当就是...
这也就是说,现在蛰伏在沈家的那个‘表兄’,就是太子!
阿月已经落到太子手里了!
裴在野行事诡谲多变,陆清寥也无暇分析他为何要假扮‘表兄’身份,留在沈家,他语调加重,当即吩咐:“想个办法,引走太子,绝不能让他继续留在沈家!”
陆毓正要答应,陆清寥忽然抬了下手:“罢了,太子狡诈,一般的法子怕是引不走他,直接把我的行迹透露出去,太子定然按捺不住。”
他这些日子假死而没被太子觉察,主要还是因为他暂时没敢冒进行动,而他只要有所动作,太子必然会觉察。
陆毓失声道:“郎君!”他急急道:“这样太冒险了,不如您隐晦提点一下沈府和沈姑娘,让他们婉转避开太子也就是了。”
陆清寥深吸了口气:“避?姑父不过普通官宦,阿月更是弱质女流,若他们知道太子的身份,定然会招致灭顶之灾,这事一分一毫都不能透露,只能想法把太子引开。”
他沉声道:“照我说的做。”
......
沈望舒和裴在野坐在沈府的梅花树底下,她啃着梨子跟裴在野说话,不过问了几声,他都没回答,她转头瞧了眼,发现裴在野明显心不在焉的,她禁不住问:“四哥,你怎么了啊?”
裴在野这才回过神来,目光落在她脸上,抿了抿唇:“你真的想要跟我定亲?”
沈望舒啃梨子的动作顿了下,砸吧砸吧嘴,有些羞:“你老问这些车轱辘话干什么呀?”
“毕竟我...要为陆妃娘娘和大殿下做事,”他垂了垂眼,话里带了些试探:“我们去长安之后便定亲,如何?”
‘吧嗒’一声,沈望舒手里的梨子落了地,她失声道:“四哥!”她反应还是很大:“我不去什么长安,你别说了!”
长安,多好的地方啊,春日的时候百花齐放,宫里每年还会举办牡丹宴,还会做牡丹糕。
太子难得心情不错,带着她去兴庆苑玩耍,他还特地命人呈上几碟牡丹糕,一手托腮,专注瞧她吃东西。
她吃了两块,就被太子瞧的浑身不自在,吃东西的速度也慢了下来,讷讷问:“殿...郎主怎么不吃啊?用过午膳了吗?”
太子挑了挑眉:“不饿,你吃你的。”
沈望舒被他瞧的也吃不下了,放下手里的半块糕:“我吃饱了。”
“真吃饱了?”
太子慢吞吞地问了句。
她觉着他的语调有点奇怪,迟疑了下,才慢慢嗯了声。
太子低笑了声,抱着他的‘午膳’,上了秋千。
兴庆苑的地势很高,那架秋千又是建在最高处,她衣衫不整,被迫随着秋千在太子怀里起伏的时候,眼眸茫然四顾,几乎能把整个雄伟巍峨的长安城尽收眼底。
沈望舒抗拒地瑟缩了下,强行中断了不受控制的回忆。
裴在野瞧她神色写满抗拒,心头闷窒了下,想到自己对沈家的谋划,若是被她知道...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