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张绍连总觉得最近的柳则安, 每天都在生气、或者是在生气的边缘徘徊。
没必要,真的没必要。
但他到底是在气什么,也不敢问,问了又怕引来他的一轮眼刀扫射,这个男人分明年龄比自己小上不少, 阅历大概也比不上自己,跳级毕业后进家中公司工作,如今不过是十八的年纪, 才十八岁,但在某些方面,他已经远远超过了自己。
就好比在他生气的时候, 张绍连杵在原地不敢动,他表现得很害怕柳则安,从心理和生理上都恐惧这个发怒的男人, 他觉得柳则安很像那个不负责任的爸爸,因为一点小事就开始无缘无故责罚他。
柳则安=他的爸爸。
张绍连心想:好可怕。
柳则安生完气之后缓了缓, 他随后正要说些别的话时,却见张绍连脸上的表情都变了味,脸色惨白, 病态的白色, 不见丝毫血色, 低垂眼帘,显得忐忑以及弱小,柳则安开始反思自己, 觉得是不是把话说得太重,吓坏了他。
李德跟他说,张绍连很娇气,他以前就像温室里的一朵花,生得白嫩嫩,胆子很小,小时候坐在最角落的位置,跟谁说话都是一副温声细语的模样。
他起先过得开朗幸福,但后来身上莫名其妙多了伤,总是请病假,来上学时拖着步子说身体疼,起先学习成绩很好,但后来直线下降,总是哭,厌学,但也不想回家。
李德还在电话里跟他说,要是他喜欢男的,他头一个就跟张绍连好好过,还有林阙什么机会。
柳则安:“林阙,跟林阙有什么关系?”
李德问:“你不知道这件事?”
柳则安确实不知道,他直觉这不是一件能让自己开心的事,但还是下意识说:“你继续。”
李德一五一十跟他讲,他把过程讲得分外让人动容,讲得张绍连如同地里一颗可怜的黄花菜,而林阙就是那大王八蛋,讲他负心汉,讲他不要脸,讲得柳则安的面色黑了一大半。
张绍连以前......喜欢过林阙,因为林阙他才去健身,才变成了那副样子。
他刚才对着张绍连那么生气,大抵也有这个因素在其中,但事后再又细想起来,又觉得自己的话言之过重,正准备道歉,却见张绍连愣愣说:“哦。”
他的话里带了一丝哭音:“我会吃药的,我错了,你不要说了。”
张绍连爬到床上身子一翻,双腿一蹬,拉过被子盖住自己,他把自己盖得严实,气息急促,从严严实实的薄被中传来他小声的啜泣和哀鸣,如同被重物敲击了关键处,所以才疼得哭出了声。
柳则安手足无措,他过去摇晃张绍连的身体。
张绍连的身体如同一块软糕,又软又松,柳则安碰下去,觉得能给他碰出红印来,他不敢过分用力,只敢小心轻摇,用了平生自己都想象不到的力气,像在轻碰一只价值上亿但又脆弱无比的瓷器。
“我错了。”张绍连求饶,“爸爸你不要打我,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以后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他的声音像是被用力掐出了丝,又细又长,情绪上来后控制不住,柳则安越是碰他,他越是努力缩进被角不敢见人,后来被角高隆,他躲在里面不敢出声,但却又抱膝瑟瑟发抖。
天气糟糕,外面忽然下了雨。
又是刮风又是下雨,雷声轰鸣。
张绍连开始大声哭:“我错了,爸爸你不要打我,你不要吓我。”
寻常男人哭成这样,柳则安会觉得不耐烦,会觉得他矫情无比,会觉得讨厌,会甩袖就走。
他却不知道自己原来有这样的潜力,他有如同无底洞那般的耐心,和他并排而坐,一并拢过他的身体,轻声“不要怕。”
张绍连说:“我好怕。”
他意识混乱,大概是想着要跟他的爸爸说话,但又语无伦次:“你总是打我,凶我、骂我,因为我考试少了一分,就不准我吃饭,饿着肚子,不让我睡觉。”
然后他又说:“然后你又嫌弃我胖,等到我决定减肥的时候又说我不胖,总骗我,还因为我不吃药,骂我,一直骂我,我求求你了,你不要骂我了,我头好痛。”
“我没骂你。”柳则安仔细去回想,他真没有骂过张绍连,顶多言辞激动了些,但那也并不是骂。
“你骂我了,你这样骂我。”张绍连停顿了一会,他试图学着柳则安的语气说话,但是模仿得并不像,反而有些搞笑,柳则安笑,“好了好了,我骂你了,我错了,你先出来,被子里闷。”
张绍连说不要,但被中小心开了一角,怯怯露出一双眼睛,以为没有人发现,但被柳则安看得清楚。
二十多岁的男人,在柳则安看来早就应该独立坚强,但如今面前这一个,从身到心,都宛如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他很幼稚,言行举止不如正常人,又有点胖乎乎,尽管已经瘦了不少,他摸上去如同一只白糯团子,手感很好。
单就冲这个手感来说,柳则安都有体谅他的理由。
他小心又慢慢地拨开张绍连身上如同蚕蛹那般的被褥,对方起初还会抵抗,但很快城门失火,柳则安势如破竹,于是他举械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