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缘已断(2 / 3)

懂懂地四处张望。

金发蓝眸的他一路上收获了许多人的搭讪。

他下了火车,围着火车站转了一圈,孩子气地跟着火车跑了一段路,却再也看不到会喷着黑色浓烟的蒸汽式火车了。

十六岁,他从夏尔维勒的火车站离家出走,付不起13法郎的车票费,逃票后被抓进了马扎监狱,全靠给老师写信获得保释,而那位好心的乔治·伊桑巴尔老师已经尘封入了历史。

阿蒂尔·兰波张开双臂,拥抱这座自己逃离的城市。

“火车票‘贵’了好多。”

十九世纪末的法郎很值钱,1法郎就可以吃饱肚子,8法郎可以在比利时买到一把枪,10法郎可以在高级医院里住院一天。

走走逛逛,阿蒂尔·兰波穿梭在老式建筑和现代建筑之间,光影洒落在他的身上,犹如时光的斑驳痕迹,他伸手接住光斑,在再也找不到过去的平整马路上步行回了老家。

房子还在。

农田没有了。

城市的建筑物挡住了远方的山峦,证明着世界的变迁。

每年需要跟随家人务农的阿蒂尔·兰波失魂落魄。眼看着房子变成了“兰波的故居”,自己无家可归的阿蒂尔·兰波向居住在这里的路人询问“兰波”的墓地。

阿蒂尔·兰波找到了“自己”的墓地,也找到了埋葬在身边的亲人墓地,他的母亲、妹妹全部都在这里。墓园看上去冷冷清清,基本上都是灰色和白色的石碑,他们家的墓碑是白色的,很好分辨,上面雕刻着十字架,象征着对天主教的信仰。

不信教的阿蒂尔·兰波站在墓碑前,怔怔地看着十字架。

墓碑上写着他的全名和死亡时间。

享年37岁,猝于1891年。

他无法理解三十七岁的“阿蒂尔·兰波”,一辈子不信神,为什么临终之际改信了上帝?难道是想要死后上天堂,或者是……为自己赎罪,渴望死后与家人们团圆吗?

“妈妈,妹妹。”

阿蒂尔·兰波的眼泪“啪嗒”得掉了下来。

自己彻底无家可归了。

这或许就是追逐自由之人付出的代价。

在他看到墓碑前有人献花后,又不禁噗嗤一笑,原来这么多年之后,有人还愿意给他祭拜。他偷看了一眼四周,很好,墓园没有人,他忽略了现代的监控摄像头,跨过黑色护栏,抢在有人过来制止他之前,专心擦拭墓碑,清洁了一番。

他没有专门买鲜花,从口袋里取出路边摘的小野花。

“我来看你们了。”

阿蒂尔·兰波哽咽地说道。

泪水晕开了墓碑上的灰尘,他仔细擦干净。

“对不起。”

“妈妈,我就是个兰波家的坏孩子,只爱往外跑,不爱回家,我和那个37岁的‘我’一样让您伤心了吧。”

“虽然我们好像不是同一个人,我才二十二岁,没事,我打自己一巴掌,就当作是你教训我了。”

“我和魏尔伦分开了,这回是真的分开了。”

“他死了。”

“你瞧,我不可能跟死人在一起,他在生前摇摆不定,总是惦记着他富有的妻子与血脉相连的孩子,这回不用烦恼了,他获得了自由,我活在他永远看不到的世界里。”

“这个时代天天在变化,我的眼睛应接不暇,足不出户,我都需要花费好久的时间来学会别人都懂的常识。”

“妈妈,这个世界好美……”

“我失去一切,换来了新生,你再也不用操心我的未来了,我会一个人努力活下去的……”

“我爱你。”

阿蒂尔·兰波俯下身,亲吻冰冷的白色大理石。

法国墓园管理者的消极怠工,给了他与家人告别的机会。

嗯,不愧是我们法国人!

他故意挑选八月份放大假的时间来法国就没有错!

……

巴黎街头看不到多少本地人。

路上的游客们窃窃私语,讨论着法国八月份萧条的现状。

住宅区安静极了。

传统的法国人已经全家跑出去度假,或者是待在家里休息了,能在外面继续营业的老板们都称得上勤劳的小蜜蜂。

阿蒂尔·兰波看完了家人,又口是心非地去找了保罗·魏尔伦的墓地,远远地看了一眼,他不敢靠近,生怕自己被勾起了对保罗·魏尔伦的感情,毕竟他们之间早就前缘断开。

他托人送了一支狗尾巴草给保罗·魏尔伦的墓碑。

是戏谑?

是感伤?

他也分不清堆积在心头的是什么情绪。

了却心愿,阿蒂尔·兰波身处于法国,感到一丝恐惧,无法形容的孤独包围了他的身体和灵魂,时常莫名其妙的失神。

法国面包店下午关门了。

他只好在超市里购买地图和面包,店员在结账时搭讪话题。

“先生,你来自哪个国家?法语很流畅。”

“……”

阿蒂尔·兰波手中的地图就这么掉了下来。

“你觉得我像是哪个国家的人?”阿蒂尔·兰波挤出勉强的笑容,法国店员丝毫没有觉察到,随口说道:“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