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去!”剧烈的颤抖之中,有一道裂痕顺着画轴开始蔓延,似乎要将整张画撕碎。
乔伊突然用力握紧画轴,浓郁的银色在他眼中蔓延,化作无形的精神力量不断扩散,随后,画卷颤抖的动静越来越小,越来越弱。
母女二人狂怒挣扎的表情也逐渐变淡。
“原来你是这么想的吗?”他脸上露出个奇
妙的微笑,“我说你啊,该不会以为……自己就是《安息日》的作者亲手杀死的妻女,死后化作恶灵被封进了这幅画里吧?”
“难道不是吗?”
“哈哈哈哈当然不是啊!开什么玩笑!在我之前还没有人能做到把灵体封进作品里!”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笑话,乔伊骤然大笑起来,涉及艺术领域,此时的他整个人就好像变了一个人,有种难以形容的傲慢与狂气,“你们也未免太过高估他了吧!”
他发出了对前辈轻蔑不屑的讽刺,又问:“只问一句,你们有自己生前的全部记忆吗?还是说,只记得死去的那一天呢?”
临死之前的记忆在脑海中反复回放,那份深深的怨恨,深深的不甘,要毁灭一切的疯狂,都化作灵性之中最深的烙印。但在此之前呢?她还记得那一天,被深爱的丈夫杀死之前,自己原本是要……是要做什么呢?
沃西夫人的声音开始颤抖:“怎么可能……”
“还有,布置在古堡墙壁上的那几幅画,除了其中一幅是安息日的原型,其他的那几幅,应该都是你们收集颜料和画纸亲手画的吧?”乔伊轻飘飘的声音在此刻听来却如恶魔的低语,“这样的水平,已经远远胜过许多自称画家的庸才呢。那位画家的妻女,生前真的有掌握这样一项技能吗?”
小女孩也瞪大了眼睛,脑袋里轰的一声。
是啊,为什么她能那么娴熟地画出那些画?死前破碎的记忆碎片中,是蹦蹦跳跳跑进画室找父亲玩耍的女孩,在墙角歪歪扭扭画下简笔画的涂鸦……不,那不是她!
不……
内心深处最重要的认知轻而易举被瓦解,似乎有某种坚持已久的信念一瞬间轰然破碎。
两双眼睛同时抬头看向乔伊,瞳孔中充斥着狂乱到极点的色彩,深红如鲜血般的颜料从她们眼瞳中淌出,在地上交织成一片。
紧接着,她们的形体不断溃散,彻底失去了原貌,变成在墙角不断扭曲蠕动的色块,像是在画纸上疯狂蔓延的血红色颜料。
“不,不,我是谁?我是谁?我是谁!”
“唉,作品的灵性来自于创作者强烈的情感与精神意志,那个家伙却走上邪道,将自己杀害妻女的扭曲情感与妻女临死之前的绝望怨恨混合在一起……你们,就是在这样扭曲的情感与怨念之中诞生的怪物啊!”
一边不断收起画卷,一边朝着前方漫步行来的青年发出了一声轻轻的叹息,他望向那在画纸上不断蔓延的血红色色块,道出了颠覆的真相——
“你们从来不是人,是《安息日》的灵。”
“竟然误会自己是人类的亡灵,也太好笑了吧。作为作品的灵,连全部的记忆都来自亡者死亡时的精神碎片,将别人的怨恨视作自己的怨恨,被亡者的绝望所感染,毫无理智地吞噬着血与魂……这样的你,竟然还追求人类的自由,而不是乖乖待在收藏室,这份追求真的不是被记忆强加的吗?你所有的情感,都只是被人赋予的虚假的情感而已。”
“不、不、不……”
两道交叠在一起的女声狂乱近乎呓语。涌动的血色在画卷中左冲右撞,似已陷入疯狂。
那画卷因此发出愈发剧烈的颤抖,却并没有抗拒乔伊不断将之收起的动作,更像是陷入了崩溃的自我怀疑,反而变得更好收拢。
“不是这样的!”
小女孩稚嫩的声音终于从狂乱的呓语中挣脱而出,她柔软的声线还在不断颤抖。
“我们、我们不是死物。”
这句话出口,似乎是得到了某种信心上的加持,她又加重语气,更加肯定地道:
“……从沃
西先生将我们带回家,拿我们当家人一般看待起,我们就不再是死物了。我们的情感也并非都是被人赋予的虚假的情感,至少,至少对沃西先生的感情,是真实存在的。”
画卷之中不断溃散的深红色色块缓缓聚拢起来,隐约凝聚出了两道人形的轮廓。
但却不再是之前固定的沃西夫人与沃西小姐的形象,她们的衣着与容貌在不断变幻。
乔伊饶有兴趣地观察着她们的变化,就连不断收拢画卷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他眼神中有种莫名的期待。
直到最后,人形的姿态彻底稳固下来,容貌依旧在时刻变幻的二人同时睁开眼睛。
“——我们已经拥有了一颗属于人的心。”
所有狂乱的气息都散去,化作冰冷的平静。
两道交叠的女声发出一声怅惘的叹息:“虽然很感谢您让我们知晓自己的真正本质,不再受他人的怨恨所左右,但很抱歉,正是这样的我们,绝不会跟您走的,乔伊先生。”
“我们不想作为死物重新回到艺术家协会的收藏库。”她们深深地鞠躬一礼,直起身看向乔伊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