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地,褚年闻到了一股血腥气, 明明他是站在家里的洗手间门口, 只要潮湿的水汽, 和他洗过澡之后的沐浴露的香气。
“余笑。”
他叫了一声对面那个人的名字。
“女儿, 女儿也挺好的。”
余笑笑了一声, 说:“褚年,你这么会说话,不会不知道‘也挺好’三个字意味着不够好吧?”
说完,她把电话挂了。
叹息一声, 坐在床上, 余笑想起刚刚自己母亲说的话。
“笑笑!他们逼着我生儿子,我说我是老师,有公职的,不能要二胎,他们就要把你带走……笑笑,你答应妈妈, 不管生的是儿子还是女儿,你不能不要他。
真的,知道你被抱走的时候,我太疼了, 我疼的话都说不出来了。我第一次冲你爸发火, 他也刚下班回来, 还跟我说说不定是他那个嫂子带着你出去散步了, 笑笑, 妈妈什么都记得一清二楚,妈妈说服不了你爸爸,我就跑出去,我直接就往老车站跑,我信了你就在那儿,你爸在后面追我,我跑啊,跑啊,等我找到你的时候,还有两分钟车就开了,我哭着求司机,我说我的孩子在车上……笑笑,我的声音,他们听不见啊,人太多了……”
回忆里的每个字都轻轻敲在了余笑的心口,她慢慢仰躺在床上,用手臂盖住了眼睛。
有一个问题,余笑刚刚想问而不敢问——她爸爸知不知道,同没同意?
可即使是不知情的又怎么样呢?即使是不同意的又怎么样呢?那只能说明他没那么坏,却不能说明他足够好。
他的妻子因为这件事从此学会了歇斯底里,他的女儿因为性别连名字都要改掉,两个女人的一生明明被他无比深刻地影响着,他又做了什么呢?
他却只会对一个女人说:“你能不能让我安静会儿?”
再对另一个女人说:“不要学你妈那样。”
好像一切的改变都与他无关。
还有褚年,他执意生下那个孩子,以母亲的身体和父亲的身份,却只会说:“女儿也挺好的。”
好在哪儿呢?是好在将来再有一个女孩儿被教着说:“不要学你妈那样”?
还是好在会变成她血缘上“奶奶”和“外婆”的模样?
躺了半个小时,余笑猛地坐了起来,掏出手机,她想给江今打电话咨询一下离婚之后的孩子归属问题。
却先打开了短信,定定地看着陈潞和“褚年”的聊天记录。
“要是……”
……
前一天说错了话,褚年用了半个小时总结经验,用了五分钟自我反省,还在网上搜了一下该如何表达自己对女儿喜爱的句子,只可惜余笑却再没打电话过来。
上班的路上,褚年看见了几个穿着裙子的女孩儿,她们都梳着干净利落的辫子,穿着可爱的小裙子,说话叽叽喳喳,像一群无忧无虑的小鸟。
大概也就是十一二岁的年纪。
褚年情不自禁地想到了韩大姐家女儿的十一二岁,又想到了余笑三个月大的时候那场惊心动魄,接着,他轻轻摸了一下自己的肚子。
“这么能折腾,应该是个儿子吧?”
其实是个女儿好像真的挺不错,就是得教好了,不能吃亏。
快要进工作室的时候,褚年看见工作室隔壁的商店里在卖粉色小兔子的布偶,粉粉嫩嫩,耳朵上还戴着黄色或者红色的蝴蝶结。
他买了一个。
“小余,你都是要当妈的人了,还玩小兔子呀?”看见他揉着小兔子进来,正在擦地的韩大姐取笑他。
“不是。”看看手里的小兔子,捏了一下软软的耳朵,褚年把小兔子放在了韩大姐的桌上,“送给你家宝贝女儿的,对了,她叫什么?”
“你这也太客气了!嘿嘿,那我替我家老大先谢谢她笑笑阿姨,她大名叫李若竹,她弟弟叫李胜柏。”
我没问她弟弟叫啥。
褚年看着韩大姐把小兔子放进了包里,又嘱咐了一遍:
“别忘了啊,是给李若竹的。”
“知道,知道你是给我家老大的。”韩大姐笑着看着褚年,似乎觉得他怀孕月份大了之后越发孩子气了。
褚年却还不满意,又把兔子要了回来,在屁股底下的标签上,他用签字笔写了:“给李若竹”四个字。
虽然一边写一边在心里狂骂自己幼稚。
写完之后,褚年把兔子递给韩大姐,却又拿了回来,用手机拍了一张照片。
“我同事有个女儿,小小年纪就要帮妈妈照顾弟弟,我觉得这样不太好,买了个小兔子送给她,怕这个兔子落在她弟弟手里,我还写了她的名字。”
配着图发出了这条微信,褚年心口一轻,他转着圈儿坐下,哼着歌儿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先是对照着和合作方的合同看看后续还有哪些需要调整和准备的,等小玉到了之后,褚年已经又写了几个跟版面设计有关的需求。
“笑笑姐,我昨晚做梦都是你压着我说我的版面还没做完,这日子没法儿过了。”
话是这么说,小玉还是打开了软件,开始按照褚年说的调整起来。
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