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产床之上(2 / 2)

枕边有你 三水小草 1858 字 10个月前

还在努力想用精神鸡汤滋养女儿的父亲被医护人员请了出去。

褚年也拒绝把那个授权给他。

可是余笑的妈妈伤了脚,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

万一她过来了,也让我“坚强”呢?

这么想着,褚年又狠狠地抽了一下,也不知道是疼的,还是被吓到了。

坠痛感的围剿下,褚年看完了厚厚的一沓手术须知,签好了字,只是那个委托人,他找不到。

手机里传来余笑的声音,她说:

“我已经买好了机票,现在往机场赶的路上,有些事情我要跟别人交代一下,一会儿我打给你。”

“我疼啊。”褚年委屈得两眼发热,身上的冷汗流个不停。

“我知道,你听医生的,不要慌,保持体力。”

“好。”

电话挂断了。

褚年却还在空荡荡的病房里说话:

“余笑,医生让我找个委托人,一旦我自己昏过去了,他就得帮我签字,你知道我病房门外是谁么?你爸,和我爸,我不能把我的命交给他们俩……余笑,我不知道我能疼到什么时候,我一直疼啊,孤零零地在这疼啊……”

疼啊。

抱着屏幕黑下来的电话,褚年仰着头看着病房的天花板,白色的灯光刺得他眼睛生疼。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泡在无边无际名为“疼”的大海里的褚年感觉到有人掀开了自己身上的被子。

是一名护士。

“唉?还真是你呀。”小护士对着褚年笑了笑,露出了一口小白牙。

“开了四指啦,不要紧张哦,越紧张越疼的,你爸爸给你买了晚饭,你要不要吃?”

褚年动了动已经僵住的手臂,摇了摇头。

“我不想吃。”

“好吧。你爸和你公公跟医生沟通了,能顺产最好还是顺产,之前给你诊断的黄医生下班了,杨医生说再观察一个小时,要是孩子还不入盆,就给你打催产针。”

说完了这些,小护士转身就要走。

褚年伸出手去,没够到对方的袖子。

继续等待,继续疼。

疼痛铺天盖地而来,却是冷冷的冰雨,细细落下,时缓时急。

冷,也疼,疼,也冷。

褚年刚刚也不过是想让护士再给他加一床被子,又或者说,他想换掉身上的湿衣服。

之前穿上的病号服也已经湿透了。

余笑的电话又打过来了,是告诉褚年她要登机了。

褚年:“嗯”了一声,再没话说,刚刚那场倾诉和之后延续的痛苦似乎让他开始变得迟钝起来。

一个多小时后,宫口差一点开到六指,孩子却还没入盆。

这个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距离褚年被送进医院已经过去了四个多小时。

值班的杨医生带着两个护士进来,给褚年打了一针催产针。

又问:“他吃晚饭了么?”

小护士回答:“没有。”

杨医生“嗯”了一声,她又问褚年:

“你现在有没有力气起来走走?”

褚年的脚还伤着呢,可是医生建议了,他挣扎着慢慢把脚放在了地上,然后在护士的帮助下站了起来。

一步,又一步。

明明疼得想要崩溃大叫,但是当你知道了每一刀后面都还紧跟着一刀,那疼痛似乎也就不配让你为之嚎叫了。

绕着病房里走了两圈儿,褚年重新坐回到了床上,他身上的病号服几乎能拧出水来。

两个护士也累,很快就离开了。

空荡荡的房间里,褚年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心跳和随着疼痛产生的抽噎声。

他突然恍惚了起来——也许这个世界上根本不存在褚年,也不存在变成了余笑的褚年,其实他就是个在承担世上一切痛苦的工具而已。

如果不是工具,那为什么只有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待在这里呢?

他摸着手机,想给余笑打电话,却只听见关机的提示音。

“骗子。”

褚年把手机放在了一边。

又过了两个小时,孩子还没入盆。

宫口开到了八指的剧痛像是无数惊雷凌空落下,轰炸了褚年身上的每一个细胞,他连呼吸都差点停止了。

在这样的剧痛里,他听见医生说:

“八指了,孩子还是维持刚刚的状态没有入盆,还是得剖了。手术同意书找人签一下,宣读术前须知。”

杨医生说着话,被人提醒了褚年到现在还没指定委托人。

这时的褚年几乎就在丧失意识的边缘,痛苦折磨着他让他觉得自己难以活到下一秒,可又强行牵扯着他的一根神经,让他不能疼晕过去。

“手术,我自己签,那个委托人……”抽冷气的声音里驳杂着话语。

在手术同意书上签下了“余笑”,在委托人的那张纸上,褚年写下了“褚年”。

他只能把命交给那个人。

是从前的余笑,是现在的褚年。

外面,余笑从出租车上下来,踩着凌晨路灯的微光,快步走进了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