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名死者出现了,栗山阳向想。
看到松田阵平先一步去检查尸体,有专业的人去做专业的事,他便将目光投向坐在床边的女孩。
他记得女孩在病历上的名字是枡空优。
对方看起来只有五六岁,甚至可能还没到上小学的年纪。
年龄这么小,很难让人想象她竟然会患上某种精神疾病,需要长期住院治疗。
“小优?”栗山阳向放缓声音,试着喊她的名字,“到这边来坐,可以吗?”
话音刚落,枡空优手指一抖,那张玻璃糖纸便从指间滑落。
只见它轻飘飘落在桌下,最终恰好盖在一摊玻璃碎片上,旁边还躺着个破损的玻璃水杯。
看来这就是刚才敲门时,他们听到碎裂声音的源头。
见到糖纸落在碎片上,枡空优就想跳下床去捡,却被栗山阳向拦腰抱起来。
“小优喜欢亮晶晶的东西吗?”栗山阳向一边笑眯眯地和她说话,一边不动声色地将人抱到窗边椅子上。
枡空优被他突然抱过来,既不说话,也不挣扎,坐在椅子边缘,仰头安静地看着他。
看看他,又看看地上的糖纸,再看看他。
栗山阳向:“……”
他瞥了一眼还在忙的松田阵平,半跪着蹲下身,和女孩保持平视。
然后拉开大衣,从内侧空荡荡的口袋里取出他除烟斗外全部身家的二分之一:
面值一先令的一枚银白色硬币。
在取出之前,两枚硬币最后一次进行撞击,发出代表贫穷的清脆响声——等把这枚硬币送出去,就连这点撞击声都听不见了。
栗山阳向将闪着光的硬币放在女孩手心。
“送给你了,拿着玩吧。”他用说悄悄话的音量小声说,“虽然它泛起光来看着没有那张玻璃糖纸好看,但等你长大以后,就会明白其中内涵……”
他们成年人管这叫做金钱的光辉。
那枚硬币躺在枡空优掌心,女孩缓慢地眨了眨眼,终于不再看那张盖在碎片上的糖纸。
安抚好女孩,栗山阳向站起身,回到病床边。
松田阵平听到他的脚步声,没特意转头,只是压低声音道:“瞳孔散大,唇部发绀,口腔中没闻到明显异味,四肢没有显著外伤。”
“也许她心脏不太好。”栗山阳向凑过来看着尸体,但完全没有亲自伸手去碰的意思,“听起来很像是猝死的症状。”
松田阵平瞥了他一眼。
这一瞥转瞬即逝,快得让人以为只是错觉。
栗山阳向还在打量女人身下的病床。
如果运气好,虽然很痛苦,但至少会死得很快;如果运气差……
那怕是要痛苦好一段时间。
床单保持着基本的干净整洁,只有一些正常使用会出现的褶皱。
他又去看床头,和他那间病房一样,呼叫护士的按铃就挂在床边。
在这段时间里,松田阵平已经拿出手机,开始拨打电话。
栗山阳向耳朵很尖,一听就知道他在报警。
挂断电话后,松田阵平颇为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我记得你说过,你不太喜欢警察。”他客观地陈述。
“我的确这么说了。”栗山阳向无奈地叹了口气,“但现在情况不一样,是公是私,我还是分得清的。”
又不是没在法律健全的近现代社会待过,死人这么严肃的事,肯定是要通知警方的。
要是受害者只有他自己就算了,现在案件已经牵扯到别人,栗山阳向是不会盲目自信,觉得自己来查就好。
就算再不信任警方的能力,那也比他这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迫跑路的人强。
而且……
栗山阳向觉得,他身边这位隐瞒身份的警察,看起来还是很有能力的。
昨天半夜在路边遇见的那位也是。
万一这个世界的警察,职业水平其实很高呢?
另一边,松田阵平看看青年,又看看乖巧地坐在窗边,低头安静玩硬币的枡空优,忽然明白了什么。
他先前还以为对方在保护女孩,现在看来,其实也是在保护最原始的案发现场。
就连这之间的走动,都选择了对现场影响最小的路线。
……就是有点太老练了。
普通人乍一见尸体,多半都会吓一大跳,报警的时候能把情况说清楚就算很冷静了。
能在案发现场来回走动却不破坏线索,光靠冷静是不行的,能做到的人要么天赋异禀、胆大心细,要么……
要么就是有足够的经验。
松田阵平忍不住又看了青年一眼。
栗山阳向假装不知道房间里除他之外的两个活人都在打量他,直挺挺站在墙边,若无其事地观察病房结构。
结论是和他在隔壁那间病房一模一样,只有方向相反。
也就是说,如果把两间病房相邻的那堵墙看作对称轴,它们的主要结构基本完全对称。
“吱呀——”
房门被人推开,栗山阳向转过头,刚打算往墙角挪两步,却发现推门的人并不是接到报案的警察。
是刚抓了他们俩一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