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谁都没有睡好。
许清月来来回回做了好几次梦,全是稀碎的杂乱的梦。有时候梦见大火烧了房子,一会儿又梦见父母站在警局门口却没有进去,转头又是木乃伊一样吊在半空的周燕,她睁大硕大的眼睛,惊恐地望着许清月,像在求救,又像在叫她快跑。
一条手臂粗壮的蛇从周燕的嘴巴里爬出来,蛇头抬起,黑色的无机质眼珠紧紧盯着许清月。然后,那蛇头变成了爸爸的脸,对她咯咯笑。
妈妈的头颅从他的蛇嘴里滚下来,滚到许清月的腿边,睁着眼从地面往上看着她。
“啊!”
她惊坐起来,下意识地用手去摸自己的腿,玉镯撞在脚边的佛像上发出“铛”的清响,敲醒了她的神。
她呆呆地看自己的脚,没有妈妈的头,也没有变成蛇的爸爸。小腿裹在乳白色的棉被里,阳光从浴室的窗户透进来,细微的灰粒在光线里飞舞。
“许小姐。”
门被敲响,佣人在外面叫人。
“请问你醒了吗?已经八点五十分,早餐时间快结束了。九点整,我们将例行打扫房间,并对你的游戏伙伴做健康检查。”
“好。”
许清月应了声。
她站起来,将棉被和枕头卷一卷,卷到一半,动作顿住。
她听见佣人离开时,玛丽珍皮鞋的鞋跟踩在走廊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咚咚”声,听得很清楚,因为房间太安静了。
太静了,森蚺没有呼噜声,没有扭动声。刚抬回房间时,她还能听见它庞大的身体在笼子里活动而发出的摩擦声音。
现在,什么声音都没有。
心跳在这一瞬间加了速,许清月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感觉到慌张,非常慌,慌得心脏都要跳出胸腔。
再没有心情整理棉被,她匆匆丢开它们,打开浴室门。
白色的窗帘安静地罩着蛇笼。森蚺的呼噜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止的,许清月想不起来。但它睡醒了,一定会活动,只要活动,这层布是会浮动的。
此时,白色的窗帘布非常静,稳稳贴着笼子。
恐怖的猜想在脑海里一闪而过,许清月整个人僵硬在原地。
内心深处非常不愿意相信那个猜测。
窗帘很薄,非常透气的,她还特意在贴近地面的那里留着缝隙,没有完全罩满。
怎么可能会被憋死,怎么可能……它那么大,是森蚺啊,方婷都说很强的森蚺,笼子不一定能关住的森蚺,怎、怎么会就这样……死掉……
像是不敢相信,许清月冲上去,徒手扯掉那层窗帘。
硕大的笼子露出来,森蚺粗糙的深青色的厚重的鳞片霸道地挤进她的眼里,还有那恐怖夸张的大头颅和张开的眼珠。
它安静地蜷缩在笼子里,睁着眼睛,死不瞑目。
看见这一幕,本来应该害怕的,但许清月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她只知道——
【森蚺……死了……】
许清月盯着它,紧紧盯着它。
混沌的脑海翻天覆地,她想找点什么,想找些什么来证明它还活着。
什么也想不起来,什么也找不到。能让考试考得很好的大脑在这一刻仿佛死掉了。
“咚,咚咚——”
敲门声在这时响起。
许清月被惊得抬头,惊慌失措地捏着窗帘去看门口,又回头看窗户。
她浑浑噩噩地想,如果把森蚺扔出去,在佣人问起时说它出去觅食了这个理由可不可行。
下一秒,被否决了。
扔掉森蚺,以后再也找不回来,会违背第一条游戏规则的“形影不离”。但佣人进门看见死掉的森蚺,是违背总游戏规则——蛇死,即你死。
总之,无论如何,都会被淘汰。
她不想被淘汰!
“许小姐?”
佣人叫她。
隔着单薄的房间门,许清月听见更多的脚步声向她的门口走来,停在外面,水桶放在地毯上的声音。
许清月呼吸急促,能想到的方法在脑海里快速闪过,并没有合理的解决方法。
“许小姐,请开门。”
佣人的声音含着警告。
门里,许清月急得手心出了汗。
还不等许清月想出什么,门外响起钥匙撞击环扣的声响。
唰啦——唰啦——
佣人拿出钥匙,在几百只钥匙里寻找333号门的钥匙。
许清月垂下头,微颤的睫毛掩盖深沉的眸色。忽然,她扬手将窗帘重新罩了回去。
钥匙插进门锁扭动。
许清月回到浴室。
房间的门打开,许清月从浴室出来,手捂住肚子,一脸疼痛。
“不好意思,肚子有些疼。”她说。
佣人们进来,领头的佣人扫过挤满整个卧室的蛇笼,又将视线落在许清月脸上,微微皱眉,“你不舒服?”
问话间,其余佣人开始悄无声息地打扫房间,将她昨天穿过的衣服收走,又为她的衣柜新添一套衣服。
许清月从佣人身上收回视线,声音沙哑,“可能是昨晚吹太久的冷风,肚子有些痛……喉咙也有些发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