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被对方嵌了进去，依旧听见了贺云霆有些迟疑的话。

【我因为惯性和冲击力受伤，脑海在某一瞬间闪过一个想法。】

【我从来都不觉得死亡有什么可怕，但当主屏幕碎裂，数据盒自动弹出并记录留言的时候，我在想。】

【如果我就这么死了，有人会哭吗。】

“我当时觉得这个念头很奇怪。”贺云霆察觉到林晗愣住，解释道，“现在想想，那个人应该是你。”

“因为，如果是死在战场上，基地的士兵是不会流泪的。”贺云霆甚至还跟林晗说明了原因，“所以我才觉得奇怪。”

“不过这个念头只闪了一瞬，我并没有在意。现在看来……”

“会哭的。”林晗几乎没多想，答道。

即使这种假设的可能性太低，那时候他还没见过对方，也没能知道那一段埋藏了很久的记忆，和无人知晓的深情。

他的声音本来就因为贺云霆的动作，被撞得细碎轻软，现在听上去更像一种低低的自言自语。

“我不是你的士兵，只是一个爱哭的胆小鬼。”

林晗这么说着，又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好像自己确实是在遇到贺云霆之后眼泪就多了起来，从对方在自己楼下站了好几夜的那天起，他的泪腺好像就莫名发达：“我又不是没有哭过。”

他觉得今天的贺云霆太温柔了，原本进房间的时候急切得不行，可在发现了自己的情绪后又逐渐变得轻缓。

“那你……”林晗动了动嘴唇，刚想问，那你还记不记得自己三年前易感期的事。

话到嘴边就被他自己咽了下去，他恨不得易感期那段回忆在贺云霆脑中彻底消失了才好，总不要再想起来，再承受一次煎熬。

“算了。”林晗勾着贺云霆的脖颈把他往自己身上压，“你多亲亲我就好。”

-

他回想起之前贺云霆的抵触，应该也是跟那段易感期有关的。

毕竟易感期跟太多东西扯上关系，性.欲也没什么好羞耻的。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对方才一开始会有下意识的犹豫。

不过好在都解决了。

现在科技那么发达，人可以操纵机甲，可以在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太空航行，一切都井然有序。

信息技术到达了前所未有的高度，他们克服了某些沿用了数百年的定律，以一种全新的方式生存。

其他的研究也有进步，譬如记忆可以储存，甚至能通过各种形式储存。

可是无论这些东西怎么进步，人类终究是人类。

就算大众寿命普遍都延长了，他们的身体还是很脆弱。

一点锋利的锐器就能刺破手指渗出血珠，一点简单的情绪就能让人热泪盈眶。

林晗想，要是再发达一点，他有没有可能回到几年前，自己主动一点找到他。

自己这一生所有的热爱都有回应，而对方却总是不得圆满。

他总是坚持着看上去最难的东西，如果可以，自己也想早一些找到他，跟他说说话，对他多笑笑，怎么样都好。

“不苦的。”贺云霆却忽然开了口。

林晗一下子没明白过来。

对方的语气变得柔软，即使他还是没有拿回那段属于自己的记忆，却好像能与那个时候的自己有了思想的共鸣，对林晗说道：“林先生能一个人坚持走到现在，怎么可能是胆小鬼。”

他好像在认真思考，猜想着自己那时候的心境，将刚才的那句话补完。

“你见过极夜么？跟多年前地球的极夜不一样，因为没有引力，你只能操纵机甲行驶在一片什么也看不见的黑暗里，无论往哪边开，都只有能把人逼疯的绝望。”

“所以，暗恋不苦的。”

那种喜欢太干净，也太简单。

没有回应也没关系，心里只顾着想要将他藏好，又怎么舍得浪费时间回味苦涩。

“光是想着能这么爱一个人，就算走在极夜里，我也能看得见光。”

-

夜很深了，咕噜噜已经接受了卧室门可能到明天才能打开的事实，一个球安安静静地缩回到电视旁。

林晗看起来很累，四肢都很软，没有力气。

“我抱你去洗一下么。”贺云霆朝林晗伸出手，想让他抓着自己的手臂，自己就可以顺势把他抱起来往浴室走。

林晗虽然全身都软绵绵的，却耍赖似的，故意不让他把自己拉起来：“等会儿吧。”

贺云霆问：“不舒服？”

“没有。”林晗发梢有些湿，勾了勾手让贺云霆凑近些，像是要小声说话。

对方顺着他弯下腰，侧脸贴近林晗的嘴唇，还以为他要说些什么。

没想到林晗却趁着他低下头，重新把他往床上拽，还就着这个姿势含住对方的耳垂。

“我没到发情期，可能还有好一段时间，”林晗声音还是很清亮，仿佛这句话并非出自他之口，“至少今晚，你带我忘掉这些好不好。”

他没办法不心疼，也没办法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

可是他还是想对某个时刻的贺云霆说。

不必与自己斡旋，也不必太过执着于错过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