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义可嘉,又愚蠢至极!
一句话,在裴寂心里激起千层浪。
在晋阳宫,还没有人敢跟他这样说话。
即便是隋炀帝在的时候,也不敢如此轻视于他。
裴寂放下棋子,眼眸深邃。
“你知不知道,就凭你刚才说的这句话,污蔑老夫,我就可让人斩了你!”
裴寂真的动了杀心。
但理智又让他遏制住自己的冲动。
关宁反而很镇定。
换了个姿势坐着,玩笑般说道:
“传出去世人会怎么想?裴公因下棋下不过后生,怒而杀人,会被笑话的……”
临危不惧,波澜不惊。
关宁的临场反应,让裴寂呆住。
他可是个在官场插科打诨多年的老官僚。
上见过皇帝,下见过市井小官。
但能在朝气蓬勃的年纪,面对生死如此泰然自若的人,唯有关宁一个。
后生可畏!
“你与之前的那些说客,很不一样。”
“小生是真心实意的为裴公着想,恳请裴公归降唐国公。”
裴寂冷笑两声。
“理由呢?”
关宁说道:“理由很简单,如果裴公负隅顽抗,会丢掉性命,且,遭万人唾弃!”
裴寂摇了摇头。
昏暗的灯光下。
鬓角花白的老人显现出别样的落寞。
“你涉世未深,有错误见解也正常。”
“我若固守晋阳宫而战死,世人只会觉得我性情刚烈,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后世更会因为我宁死不降,忠心于大隋,而为我树碑立传。”
“怎么会遭万人唾弃?”
这个世上有多少人舍弃生命而求名节?
裴寂不是怕死之人。
更何况他早已享受尽人世的荣华富贵。
生死,等闲事尔!
“有一段往事,裴公是不是忘了?”
关宁笑着说道。
往事?
裴寂一愣。
眼眸迅速深沉,似乎想到了什么。
难道是那件尘封许久,不为人知的秘密?
裴寂立刻心跳加速,面容炽热起来。
“你指的是什么?”
心虚促使裴寂率先开口。
通过裴寂的微表情,关宁断定他已经陷入自己制造的情绪危机之中。
关宁继续对裴寂精神内耗。
“裴公还记得那一年雨夜,你刚做晋阳宫监,为和唐国公攀上关系,干的那件荒唐事吗?”
轰!
如惊雷炸响!
裴寂彻底懵了。
这段不花钱不能听的往事,再一次被提起!
而他,陷入无尽的焦虑之中……
隋大业十一年。
裴寂刚到太原,任晋阳宫宫监。
为了与太原最高军事长官李渊交好,在一个雨夜,邀请李渊在晋阳宫喝酒。
李渊是太原的‘土皇帝’。
什么酒没喝过?什么金银珠宝美见过?
靠这些,不可能和李渊拉近关系。
于是,裴寂想出一个昏招。
隋炀帝每到晋阳宫,仅停留几日。
这就导致晋阳宫内的妃子,大部分在独守空房。
裴寂找准时机,将姿色最好的尹、张二妃献给李渊,由此和李渊结交深厚友谊……
裴寂以为这件事没有第三个人知道,会永远烂在他和李渊两个人的肚子里。
没想到……
今天竟然被扒出来。
可惜如今李渊造反,两个人立场不同。
不然,他们还是无话不说的好朋友。
“你怎么知道?唐国公连这种事情都告诉你了?”
老东西真不要脸!
裴寂的第一反应是怒骂。
李渊和隋炀帝沾亲带故,而他给隋炀帝戴了两顶绿帽子,怎么好意思讲出来?
裴寂慌了!
彻彻底底的慌了!
他开始猜测眼前少年的身份,一定不同凡响。
关宁看着裴寂,脸上露出诡异笑容。
慌什么?
没有新闻的领导不算领导,没有绯闻的名人算不得名人!
“裴公,只要我将这个消息散播出去,立刻人尽皆知,你觉得,到时候你会被树碑立传,还是被挖开祖坟鞭尸?”
“你……黄口孺子……咳咳……咳咳咳……”
情绪的激动,导致气血逆流。
裴寂猛烈的咳嗽。
身子随之抖动,斑白的发丝凌乱摇摆。
落魄!惶恐!
打开掌心,里面竟有殷红的鲜血。
眼神惊慌,气息不定……
活久见!
关宁大惊。
原来诸葛亮骂死王朗不是虚构,真的有人会因为骂战而急火攻心。
好一会。
裴寂的心绪才稳定下来。
纵横官场几十年,裴寂不曾如此失态。
今时今日,他竟被一个小娃娃逼得走上绝路,完全没有回还的余地!
“固守晋阳宫没有好下场,我若归降唐国公,又能得到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