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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王病得很重。
病来如山倒,同时也打乱了赵维桢与吕不韦的所有筹划。王上急病,华阳太后出面代政,可谓是杀了他们一个大大的回马枪。
关键在于,谁也无法就此发表反对意见。
秦廷之上,华阳太后坐在高处,而王位却空着。
吕不韦与太子嬴政位列群臣前侧,身为论议夫人,赵维桢始终独自一人,立于王座下方。
她面对诸位臣工,刚好能看相国与太子的面孔。
赵维桢的视线扫过去,嬴政好似有所察觉般抬眼,捕捉到她的目光。
十一岁的少年人,身着黑色深衣,脊背挺拔、朝气蓬勃。他一双凤眼沉静且冷锐,薄唇微抿,还带着几分稚嫩的五官竟然由此呈现出几分无所畏惧的冷淡之感。
谁能想象得到,这是嬴政第一次上朝呢?
群臣在上朝前就已经议论了一番,说太子果然少年英才,头回参与政事,却是半点都不在乎的。
偌大的秦廷,唯独赵维桢能捕捉到嬴政深藏眼底的那丁点拘束。
他那么擅长藏匿情绪,还是没藏住。
果然还是有点紧张的。
不过也好,紧张就证明小嬴政有在认真对待,反而能鞭策他。
于是赵维桢飞快地扬起一个灿烂笑颜。
那抹笑容来得快,去得也快,诸位臣子的注意力都放在太后与太子身上,谁也没有发觉。
只有嬴政明白,这笑容是给他的鼓励。
他轻轻点了点头,连眼底泄露出的那一抹拘束也彻底收纳起来。
“我听闻,近日相国很是忙碌。”华阳太后开口:“先是请示王上,之后开始调运商队,购置皮革、粮草,又命工匠准备守城之器械与兵甲武器。我对战事一无所知,还请相国赐教:秦军伐赵凯旋,不过数月,如此筹备是为何?”
此话落地,秦廷之内一阵私语。
吕不韦忙前忙后筹备之事,除却对王上说了,是谁也没通知。
如今秦王子楚生病,太后当廷直言,也算是不软不硬地找吕不韦的麻烦。
没定好的事情宣布出来,就是要他解释的意思。
但吕不韦一点也不生气。
他还是那副温和、谦逊的神情,听到太后的问题,慢吞吞出列。
吕不韦先是行礼,而后挺直腰板道:“回太后,是为了在六国攻秦之前,击破其联盟。”
“哦?”
华阳太后闻言,肃穆的神情微妙地动了动。
她问道:“相国可是觉得,六国要打秦国?”
吕不韦不假思索:“是。”
笃定回应,让朝中的议论之声更是明晰了一些。
赵维桢站在最前方,听得一清二楚:文臣多嘀咕,觉得吕不韦没事找事;而武将则是趋于赞同。
军事上,肯定是诸位将军更想打。
就算不觉得六国要打,他们也期待着下一场战争尽快到来。
吕不韦等的就是其他人因此做出反应。
他很有耐心,任由其他臣工讨论,随着他们讨论到差不多了、声音越来越小,吕不韦才转过身去。
“列位,请听不韦一言。”他出言道:“事先做准备,并非有旁的心思,若非不韦与王上、与太子好生讨论过此事,也不敢妄下论断,预估六国将会攻秦。”
“相国。”
阳泉君的声音从群臣之中传来:“秦国刚刚打完赵国,设立秦郡,韩、赵二国元气大伤,你说六国来打,我就不信了,他们哪里来的兵力?”
“阳泉君此言差矣。”
吕不韦客气回应:“韩、赵兵力所剩无几,可不代表其他国家同样窘迫。自先昭王五十三年后,秦国多年无战事,直至王上登上王位,才再次出兵讨伐。这六年来,秦国休养生息,山东六国亦在养兵。强如楚、远如齐,怕是早早地备好,就等着机会,找秦国的麻烦。”
“秦国刚刚打赢了赵国。”阳泉君继续反对:“对六国而言,这可不是好机会。”
“不韦不解。”
吕不韦清隽面容上,摆出了恰到好处的困惑与思索:“秦国攻打赵国,占据了赵国的土地,难道不是一个好由头么?”
阳泉君:“秦军士气高涨,赵国自然不敢领头,那谁又敢领头开战?”
吕不韦:“东周公。”
阳泉君张了张嘴,一时语塞。
先昭王薨时,东周公周赧王的继承人就在酝酿着趁机攻打六国,只是孝文王多方外交,延缓了攻势。
后秦王子楚即位,是吕不韦主张先发制人,发兵攻韩,击碎了尚未成型的六国联盟。
这意味着,以东周文公牵头的六国之势,已酝酿许久。
早晚是要打的。
“何况王上身体不适。”吕不韦又补充:“即使之前六国不想打,现在势必起了心思。所以不韦觉得,与其等东周公找到机会,不如率先打上一打,彻底挫败六国借东周公之名联军攻秦的心思。”
华阳太后侧了侧头:“依相国看来,该如何挫败六国?”
吕不韦欣然开口:“计谋容易,筹备却难。不韦觉得,既是六国总拿东周公做借口,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