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句话说,如果吕不韦为秦行事还要考虑赵维桢的心情,那她反倒要看不起他了。
“可是。”
吕不韦的话语在赵维桢的耳畔徘徊:“不韦有私心。”
赵维桢一哂:“你做什么没私心?”
吕不韦:“不问我究竟是什么私心?”
赵维桢抬眼看向他。
四目在夜色之下相对,他的眼睛里容纳着天空中那一抹明月。吕不韦的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笑意:“不韦知道,倘若我不做,维桢最终也会这么做。”
说着,他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可维桢有良心。”吕不韦说。
“故人之情,父亲遗嘱,纵然维桢不说,不韦也知道这些压在了维桢心头。”他轻声道:“但凡维桢动了这个念头,就要被自己的良心拖入谴责。”
停留在自己胸口的指尖,转向赵维桢。
吕不韦的手指在她的衣襟停了停,却没真正的发生碰触。
“没关系,”他声线很低,低到笑意全无,“这事我来干。”
男人的面孔近在咫尺,离得那么近,赵维桢甚至能感觉到他呼吸的震颤清晰传到自己的身畔。他眼底的那抹明月高洁又皓朗,但在夜晚,在吕不韦不笑的时候,凸显出的却只有意味深长。
“你来当一心为秦、清清白白的夏阳君,”吕不韦说,“我来背负这些骂名,不是很好么?”
赵维桢歪了歪头。
她看向一脸认真的吕不韦,不由得挑了挑眉梢。
“吕不韦,”赵维桢顿感好笑,“你这是在自我感动么?”
然而就算是自我感动,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自我感动的前提是他深谙自己付出了还不打算求回报——仅是这个开端放在吕不韦身上就够稀罕的。
他可是吕不韦啊,天底下没有比他还会算计的人!
“既是如此,你继续保持,多做些这种不计回报的事情。”赵维桢说:“不为我,为秦国。”
吕不韦勾了勾嘴角。
他没对赵维桢的揶揄做反应,那双眼睛依旧捉住她不放。
“维桢是怕我死么?”他问。
要不是气氛不合适,赵维桢也许真的会一个白眼翻过去:“我更怕你给我找麻烦,连累我都没关系,别连累你的女儿们。”
吕不韦始终放在赵维桢腰()际的手又往前带了带,他把她抱在怀里。二人身上淡淡的酒气交()融,他就像是借着这微醺撒娇般轻轻俯首,将头颅埋进赵维桢的颈侧。
白日出门修好的面容,晚上已长出浅浅的胡茬,他的面庞摩()挲过赵维桢的后颈,又疼又痒。
“还是没回答我。”
他含混轻语,嘴唇贴着赵维桢的皮肤,细微地颤动:“维桢怕我死么?”
赵维桢:“你死了可对我有好处?”
吕不韦失笑出声。
他的喉咙动了动,颤动更甚,也更痒了。赵维桢稍稍瑟缩几分,吕不韦却是贪得无厌地又要贴过来。
男人比她高出许多,非要蜷缩、低头,就像是只瘦骨嶙峋的野兽般纠缠着赵维桢不放。
“昔日你问我为什么,轮到我来问你了,维桢。”
吕不韦揽着她,枕在她的肩侧,包拢着他,温柔也咄咄逼人。
“若我死了,你会怕吗?”
赵维桢没说话。
片刻的沉默蔓延开来。
她的无言没有触怒吕不韦,反而男人的情绪如同那天边的明月,一寸一寸,无声地亮了起来。
吕不韦一声叹息,声线中带着几分由衷的笑意。
不是虚与委蛇,不是敷衍客气,不是他恨不得要缝在那张白净面皮上雷打不动的清浅假笑。
赵维桢看不到他的脸,视线错开,吕不韦的面孔藏在她的鬓发与脖颈之间。
但她能清晰触及到他的得意与喜悦。
“你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吕不韦说。
而后男人才抬头。
他揽着她,看着她,视线中哪里还有醉意?赵维桢本以为他要说什么的,但吕不韦什么也没说,只是环着她的手臂猛然发力。
吕不韦一把将赵维桢抱了起来。
突如其来的腾空叫赵维桢一惊,忍不住出言讥讽:“今日这是仗酒行凶呢?”
“行凶?”
吕不韦狡黠地眨了眨眼:“我还没开始‘行凶’,维桢急什么?”
赵维桢:“你——”
她还没来得及出言,院落之外响起匆忙的脚步声。
“夫人,主呃——”
魏兴前脚进后院,后脚看到吕不韦抱着赵维桢,踏至半空的脚怎么抬起来的又怎么放了回去。
“我在外面等二位!”魏兴立刻低头转身。
“不用。”
吕不韦这才肯放下赵维桢。
平日到了夜里,若非有急事,就算是魏兴魏盛也不会过来打扰夫妇二人的。因而吕不韦并没有出言怪罪,只是冷着一张脸问:“什么事?”
魏兴恨不得把自己一双眼珠子抠出来。
自家老板们你侬我侬时冲过来看到现场,这不是尴尬二字能够形容的好吧!魏兴头皮都要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