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抬眼看向面前的国君。
如今嬴政不过二十岁出头,放在二十一世纪还是个大学生呢。可他不仅是秦王了,还当了爹。
青年国君挺拔且瘦削,他个子极高,容貌剑眉入鬓、凤眼锐利。其实嬴政的五官更像母亲些,但与先王子楚近似的面部轮廓和男性硬朗的线条描绘出近乎威严的男儿气概。
除了那双眼睛以及常常紧缩的眉心,他几乎与幼时带着婴儿肥的小男孩判若两人。
这还是赵维桢眼见着长大的人,那太子丹呢?
“这天底下,没什么比时间更能改变一人。”赵维桢委婉道:“物是人非事事休,王上,如今你为秦王,他为燕国太子,你与他之间不再是友人与友人,而是国与国。若是太子丹行事不如你所想……王上切勿心生负担。”
赵维桢能做的也只有劝说嬴政放低期待。
她还能做什么呢?这是他幼年唯一的好友啊。
仅是玩伴,那也罢了。可当年在邯郸时,赵偃与郭开等人时常找茬欺负嬴政,他们人多势众,还各个家中有权有势。饶是如此燕丹也是坚定地站在嬴政一边支持他,同赵偃等人打架。
更遑论他们出逃邯郸时,还是燕丹从中掩护,算是救了赵维桢与嬴政一命。
人心都是肉长的,嬴政因而认定太子丹仍然是他的好友,仍然希望与之亲近,又有什么问题?
可是……
赵维桢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没让太子丹入秦,结果他仍然不能逃离质子命运。送去赵国,秦灭赵后,兜兜转转,又落在了秦国手上。
“我怕王上请太子丹入秦,”赵维桢压低声音,“会让燕太子误以为王上要以他要挟燕国。”
嬴政闻言侧了侧头。
他扫视过赵维桢,虽无蹙眉,但眼底却浮现出几分不苟同。
“我有一问。”嬴政说。
“王上请。”
“夫人为何一直对丹的评价不高?”
赵维桢猛然一愣。
“幼时如此,现仍如此。”嬴政说:“夫人对丹,面上无可指摘,可心中却多有计较。只是在我看来,丹对夫人很是亲近,他在行为上并无错过。”
“我……”赵维桢被问的无言。
她能说什么,总不能直接说是因为太子丹在历史上行刺你吧!
就像是看待赵高一样,理智上赵维桢明白他没做错事不该有偏见,可感情上难免会有偏颇。
嬴政向来敏锐,赵维桢自觉面上做的很好了,可在邯郸时,还不过几岁的嬴政就能一眼看出来赵维桢对待他与对待燕丹之间的差距。
“燕丹重义,心有侠气、有血气,是个很好的人。”
赵维桢斟酌一番,长出口气:“但身为质子、太子,这样的性格不好。王上,当年我刚认识你时,就已是吕不韦的妻子。吕不韦出逃,若我不撕毁婚约,与你,与秦国是万万逃离不开干系的。”
嬴政颔首:“夫人选择了我。”
他没说选择吕不韦,也没说选择秦。
旁人如何对待嬴政,他心里永远亮如明镜。
“所以我知道,燕丹为燕王喜嫡子,他回国之后,也许会成为太子。”赵维桢说:“秦与燕迟早有一战,届时你们二人注定要身份相对。我不得不在那时做出选择。”
所以赵维桢尽可能地不与燕丹交心。
她是心存愧疚的。
一个孩子亲近她、觉得她可以信任,如此赤诚,赵维桢只能选择辜负。
就算她再硬下心肠,如今回想起来还是觉得对不起太子丹。
赵维桢不想嬴政与燕丹见面后,对其产生同样的想法。
“只是与友人见面,夫人也不赞同么?”嬴政问。
“王上认定是与友人见面,可秦国灭了韩赵,他会同样想么?”赵维桢轻声回道。
嬴政久久不语。
面前的国君低了低头,旁若无人地陷入思索。
一如既往,赵维桢站在原地,静静等待他进行思考。
片刻过后,嬴政仍然选择坚持自己的看法:“我还是想与他见一面。”
赵维桢了然点头。
国君坚持自己的看法,赵维桢不会从中阻挠。
而且嬴政这么说,她也不意外。
“好。”赵维桢不再出言劝诫:“既是如此,那得叫人早早准备才是。”
秦王政做出决定后,不过十几天,燕太子丹入秦。
燕国的马车缓缓驶入驿站,而赵维桢早早就在驿馆门前等待了。
车夫勒停马匹,而后车子停了下来。车舆的帷幕叫人掀开,走下来的是一名全然陌生的青年。
他体型微胖,生得一团和气,仅看外貌颇为讨喜。只是青年的脸上写满了谨慎与压抑,他下车之后,视线环绕四周,最终目光停留在赵维桢身上。
那双眼睛一顿,而后蓦然瞪大。
“夫人!”
青年拎着衣袂直直向前:“多年未见,夫人竟是一点也未变。”
赵维桢怔怔看着眼前的年轻男性。
要说嬴政长大了、抽条了,容貌五官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那太子丹真的是从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