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在他身上捆了两只羊才保住了体温没被冻死的“小冻疮狗”。
是抱着卫蔷的腿不放,又是装聋又是作哑,连话都不肯说的孤儿。
那年卫蔷也不过十七岁,却已经在蛮族腹地手握几千汉家兵,又养了几百个孩子。
她给说不出自己家世来历的少年取名叫“卫行歌”。
她教卫行歌不要为了争抢一口粮食就假作柔弱,她教卫行歌学着自立于人世间,在经年战事里,她教卫行歌将自己锤炼成了一个军人。
眼前,卫蔷站在门口笑着看他:
“一万字自检书?呵,我图你那一手烂字么?赶紧把伤养好,从何郸那查到的禁军名录,圣人给了我,养好了身子咱们一起看看。”
“是,元帅。”
十二岁卫行歌就已经知道,其实,她本可以让那个少年变成世上任何一种鬼魅妖魔的样子,她可以随意抽掉任何一根骨头,随手拿捏三魂七魄。
可她没有。
她做了世间最难之事,她教他做人。
“元帅!”
“嗯。”
卫行歌有些赧然:“其实我只是想给您做一次先锋官。”
卫蔷笑道:“若不是知道你的这份心,你屁股都已被我打烂了,爬回床上躺着去。”
“是!”
看过了卫行歌,卫蔷换了一身棉袍带着卫清歌和陈重远一起往南市去。
卫清歌的年纪小,懂事的时候已经被定远军中,卫蔷有心让她知道在北疆之外的地方物价大有不同。
“家主,我可是问过了,杏酪粥真的是香甜好喝,东都的糖这么贵,咱们在府里做又要炖上好一阵,还不能只做一两碗,又废柴又废糖,还不如去外面买着吃。”
骑在骡子上的卫清歌精打细算,脸上又是喜气洋洋。
卫蔷坐在骡子上,一身骨头都散了下来,看了小姑娘一眼,轻声说:
“你怎么不问问我有没有骂行歌?”
卫清歌扁了扁嘴:“家主你就应该骂他的,骂了还不算,下次写信我要告诉燕歌,让她来收拾行歌。”
卫蔷晃了晃脑袋,想想燕歌双刀出鞘的样子,突然觉得行歌有些可怜。
“倒也不必。”
陈重远“哒哒哒”跟在后面,双腿用力曲着。
他是骑马来了东都的,那匹马如今就在国公府的马槽里吃陈家送来的马草。
阿蔷姐姐说着要出门,却舍不得骑马,牵了头骡子。
陈重远不敢跟卫清歌抢另一头骡子,就只能屈从在了仅剩的这头驴身上。
可怜他长得也算高大,骑在驴身上看着却有些委屈,委屈到就差“喵”一声了。
卫清歌还替那驴委屈呢,走一走就要回头看两眼。
“咱俩换换,你骑骡子吧。”
“不用不用,清歌姑娘放心,我骑驴子便好。”
一个自以为是谦让,一个心疼驴子,看得卫蔷觉得好笑。
两骡一驴踢踢踏踏行在旌善坊的青石路上,卫蔷看看两侧的锦绣朱门,打了个哈欠。
“你说你这偌大一个洛阳城,留得住衣冠袍带,留得住金玉珍宝,留得住玉玺,留得住虎符,怎么就偏偏留不住人呢?”
听见卫蔷说话,卫清歌顾不上心疼驴了:“家主,您是在跟我说话?”
“不是,我是在跟这洛阳城闲聊呢。”
“城也能说话?”
“如何不能?咱们的麟州城就天天和窟野河吵架。”
“我怎么听不见?”
“因为怕你这傻姑娘学坏,它们就不让你听见。”
卫清歌信了。
她的嘴又撅了起来。
刚走出不到两里路,一个仆从骑着匹马从国公府追了过来。
“国公大人,光禄寺卿于大人请您今晚赴宴。”
卫蔷接过请柬,突然笑了:“于大人?可是出身河南府于氏?”
仆从连忙应道:“是,于大人正是出身河南府。”
“你跟送信之人说,我有意结交京中世家子弟,若是到场的人不多,我可是会当场掀桌子的。”
“是,国公大人。”
那仆从走了,卫蔷对卫清歌笑着说:“我也回去,让狸奴领着你在南市逛逛,想买点儿什么只管花钱,那杏酪粥你也给行歌和宋岳他们都买一碗带回去,不用省着,再多买两碗也行。”
听见卫蔷如此大方,卫清歌抱紧了自己手里的剑,小心翼翼地说:“家主大人,您是要把行歌卖掉吗?”
回答她的是拍在她骡子屁股上的一巴掌。
“我是要去讨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