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真的手抖了一下,又苦笑道:“国公大人,如今于崇等人都说您与陈相公借着崔夫人私下勾结,再提起皇后拖延此事,他们恐怕就是内忧外患了。”
“这样才好。”卫蔷坐在案前,取了茶盏为裴道真倒了一杯热茶,笑着说道,“他们越心急,越能为我倾囊而出。”
说起钱时,“不爱讨债”定远公笑了。
如此周折,想要的自然还是世家的钱,更多的钱。
裴道真点点头,定远公此时避而不见,由得流言传遍东都,也让各个想在北疆分一杯羹的世家惶惶难安,若他亦如于郑等人一般想要在丰州边市牟利,此时怕是也要心急如焚。
幸好,他为了自家小女儿被困上阳宫一事顾不得其他,冥冥中竟避过一大劫数。
思及此处,裴道真又说道:“国公大人,端午将至,不知此时蛮族内斗之事如何,若是有何喜讯能赶在节前奏到御前,怕会有火上浇油之效。”
卫蔷转头看一眼窗外,笑着说道:“到时战事好转,丰州就绪,再来一队乌护商人出没于太原,边市之事万事齐备,只是被卡住不能交钱……裴大人,你是不打算让那些贪利好财之人安然过节了。”
既然投身定远公,裴道真自然一心为其着想,北疆变数颇多,能早些将钱收到手中自然是好的。
“国公大人,我亦想过找一亲近世家,让他多多带了银钱去往北疆,此家必急功好利又行事谨慎……”
卫蔷重又看向他,轻声道:“你看中了陆家?”
裴道颔首道:“下官心思瞒不过国公大人。”
手指在桌上轻敲一下,卫蔷摇摇头,裴道真果然能与她想到一出:“再过几日,就会有闻边市之事而越北疆的商队到太原。”
闻此言,裴道真是大笑一声:“分明是国公大人也不想让陆县公安然过节了!”
说到过节,卫蔷突然想起一件私事。
“裴大人,佳节将至,您要不要接阿盈回去过上一日?或者,我设宴请夫人来……”
吃了两日崔姨的软饭,卫蔷也敢将“设宴”二字脱口而出了。
裴道真一愣,连忙站起来行了一礼,道:
“多谢国公体恤内子,此事不敢劳烦国公。”
他直起身,也知自己刚刚有些唐突,缓了一下才道:“内子乃一多情之人,阿盈又甚是依恋其母,若是阿盈还在东都未走,她见了一次定会再想第二次,也让阿盈平白多了些牵挂。”
内子思女欲狂,裴道真如何不知?
可他更知自家女儿前途已定,该将心思放在学业之上,女儿非男儿,却走了男儿也未必走得下去的路,唯有自强自身方为第一要务。
须知他来往定远公府如此频繁,卫蔷每每让他见见女儿,他也不过只见了两三次罢了。
虽然心中还舍不得幼女,裴道真也已将之看作儿子一般,更愿其羽翼强健不惧风沙。
见裴道真实在不肯,卫蔷只能不再提起此事。
“对了,裴大人,我还有一私事,那大理寺少卿杜明辛,其人如何?”
裴道真忽而一笑,从袖中抽出一信笺。
“国公大人,此事我早就有所准备,杜少卿为人稍有放诞,却不失祖上风骨,这信上所写皆是我使家人问来他在东都城中种种传言。”
卫蔷将信展开,只见第一行就写着:
“断袖。”
……
休沐日,伍显文难得去了恩师府上。
如往常一样,竹林处一众寒门出身的大臣正在痛骂世家。
他恩师也如往常一样坐在亭中下棋,契尘和尚与恩师相对而坐,竹叶声掩住了近在咫尺的世事纷杂。
一人拦住他,道:“伍侍郎,久未在恩师府上见你,前些日子我一堂兄正在说续弦一事……”
伍侍郎眨了眨小眼睛。
若是从前,他必要掏一笔酒钱出来,细细听这人如何夸夸他那堂兄,如今却不必了。
见他径直往姜清玄处走去,那人一迭声喊他。
姜清玄放下棋子,见伍显文站在一旁,笑着说道:“你又不肯学棋,怎么有闲情来看我对弈了?”
伍显文又眨了眨眼,他倒也不是对下棋有了兴致,而是突然觉得那些从前他相谈乃至附和之人言谈乏味,说是压制世家,可所说之策无一可行,说世家巧取豪夺,可说话那人亦在家乡大肆买田置地,还称佃户为刁民,也有清廉寒酸与他仿佛的,开口子曰,闭口圣人言,却指望一篇文章就能骂的世家跪地拜服。
他在自己来惯之地绕林而走,竟不知自己可在何处安置此身。
定远公府中几乎少有人说无用之言,自定远公府以下,连那抱剑的小丫头都是每有言,必有行,他只找个角落静坐着,竟也比此时安然百倍。
“恩师,弟子心中有一难题,想求恩师解惑。”
姜清玄看着自家这极聪明也极耿介的弟子,道:“若是算题便罢了,我年事已高,头眼昏花……”
他对面坐的契尘和尚抬起头看这自称年事已高头眼昏花之人,刚刚,他可是一目一目算的旁人中盘认负。
“恩师,此题并非算题。”
姜清玄端起茶盏轻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