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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都以为我在疏远世家,我是不是应该再去世家扒一层地皮回来?”
伍显文看向定远公,呆愣片刻之后突然掐了自己手臂一下,这才回过神来,两眼发光地看向卫蔷:
“国公大人,实不相瞒,我在来时就想过在你府门口设一卡,凡来人看望北疆女官皆要付钱方能入内,管事送吃穿钱粮是一等,其父借看望女儿之名来见国公是一等,其母思女心切哀泣嚎啕而来则可免此开销,没想到国公大人明明是个武将,在敛财之事上竟想在下官之前,且出手更比下官狠辣,下官从前做县官时正逢灾年,真是做梦都想进那些豪强家中搜刮一番,可惜敢想而不敢做,实乃一无用之人,刚刚听国公所言,还以为身在梦中,没想到国公大人才是我辈楷模,竟谈笑间就要行此事!”
他连自己梦想破豪强门户这等话都说出了口,卫蔷也只是笑着听着,听完之话还点了点头。
“伍侍郎不必妄自菲薄,也不必如此谬赞,我敢行此事,且能有成,我一朋友曾有一言,道我是‘人畏之如虎,便索性先成虎,再做人’,此乃我之法也。”
“国公大人,何谓先成虎,再做人?”
卫蔷本想走回书房与伍显文相谈,却想起她书房里那常坐的椅子也送去给伍晴娘坐了,只能笑着引伍显文去她书房院中的石桌旁坐下。
树影投在石桌上,卫蔷捡开桌上两片落叶拿在手里,道:
“伍侍郎未见我之前,每听见‘定远公’三字,怕是也会想起恶虎凶兽,觉得定远公名为国公,实为匪类,我说的可对?”
伍显文先点了一下头,心中所剩无几的人情往来之想忽而泛起,又将颈项硬生生梗住。
卫蔷毫不在意,道:“伍侍郎不必在意此时,此乃我有意为之。”
“有意为之?”
若是郑裘、于崇那般人在此,定远公一句话他们已经能将自她与陈伯横书信往来到她如今在东都所做之事一一串联,自以为想出些眉目之后再以万般心思揣测她心中千般计较。
可惜伍显文并非此中人,他眨了眨小眼睛,不懂。
卫蔷将手放在桌上,一点碎光从繁茂树叶之间挣扎出来落入她的掌心,恰照在她手背的长疤上。
她微微垂着眼,嘴角勾起一抹笑:
“一人行千万善事,一着不慎就是名声尽毁,虎则不同,猛虎不吃人便已是佛。”
想起定远公跟自己说了几句财务之难,自己便觉“国公大人实乃知己也”,可户部中谁不是深知其难,自己也不过仅有一二可说话之人罢了,自省己身,伍显文不由恍然大悟。
再看此时定远公,又与从前不同。
“这般想来,国公大人亦是为钱粮之事殚精竭虑,不惜自毁名声之人。”
这边伍显文心中定远公自虎成佛,再成人,又多了十分亲近之意。
那边还有人正在骂定远公:“无礼轻慢,与禽兽无异!”
没错,正是郑家门庭之中,郑裘的长子得知自己母亲受此大辱暴跳如雷,要不是看见自己的剑想起定远公的刀足有它两倍大,说不定已然提着剑去定远公府讨个说法。
“阿娘,谏议大夫于岌平素与父亲交好,我这便投贴拜访……”
“罢了。”
郑裘的妇人姓柳,柳家亦是望族,前朝鼎盛之时在京兆与杜氏并称,后稍有衰落,运气却比杜家好些,到了大梁仍入了世家录,只是子孙不丰,说起两京世家,无人将之算入其中。
柳氏出身京兆柳氏嫡枝,自幼与兄弟们一并读书习字,又在算学上颇有所长,深受长辈爱重,时郑家繁盛,吏部尚书郑劝往柳家做客,偶见柳家大娘与兄弟辩《礼》,深觉可为贤妻,便为自己长孙求取。
柳妤嫁入郑家时郑裘还未选官,她从做低伏小的孙媳成为如今执掌中馈的郑家大夫人,育有两子一女,不仅在颇受夫家依仗,世家间往来她是也贤名在外,甚是得人敬重。
“那女子到底是何人,你们查清楚么?”
“阿娘,我让人问过从前小妹的夫子,皆未听闻东都城中有一‘伍夫子’。”
柳氏点点头,拿起了一旁的书册。
待儿子都退下,她狠狠将书掼在地上。
“要不是我女儿还在你们手中……”
先是次子喜欢上甥女,又是女儿经了大祸事,想到自己珍爱的女儿如今前途尽毁,哪怕已过去数月,柳氏也不禁悲从中来。
“卫氏无礼,累及我儿!”
定远公府中,郑玉娘打了个喷嚏,此事已用过了午食,年岁小些的要么在玩羊,要么在逗鸡,也有学累了去睡的,几个年岁大些的姑娘围坐在廊下。
郑玉娘坐在一角,她算学承袭其母,今日伍晴娘所讲题目她几乎都能解答,正好能教自己两个妹妹。
数日没怎么说话的嘴张开,她两个妹妹心中不由松了口气。
薛洗月在一旁小心看着,也松了一口气。
养鸡养羊,学些从前未知之事,元帅大人说她有法治好玉娘表姐,没想到竟然是如此令人心胸开阔之法。
已深知自己必去北疆,薛洗月已学着卫清歌的样子以“元帅”称卫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