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空城。”
释鲁沉默了。
那个叫卫蔷的女人真的是他们生平仅见的敌人,她贪婪狡诈,连一根马草都要从他们的手中夺走,根本不像那些只要几个人头用来领功的汉人将领,她可以反复地去夺下一片土地再放弃,最终带走了土地上所有的人、牲畜和粮食,而蛮族士兵一次次拼上性命得到的,也只有土地而已。
来不及撒种子,也没有长出牧草的土地,又会很快被夺走。
在反复的消磨中,他们的勇士越来越少,他们占领的土地竟然也越来越少,那些吞噬了他们勇士的荒芜土地上终于开始产出粮食,却和他们再无关系。
正是因为这样,啜里只才说服自己的伯父,他们要将蛮族整合起来,然后向那女人低头,再这么散沙一般地和那个女人对抗,他们只会继续失去勇士,而什么都不会得到。
“营州有萧末迭,还有哈凸部和塔钦部,三万多兵马,怎么两三日就没了?打下胜州和丰州,她可是用了半个多月。”
望着北方辽远的天,释鲁还是想不通。
他已经是蛮族中少有的精干之辈,自从他接手了迭剌部成为了夷里堇,他就让自己的部落重新强盛了起来,他是遥辇八部的军国重事,不管是南下还是歼灭了定远军,是北上征讨室韦还是吞并了奚人,胡度堇获得的胜利也同样属于他,可他们又在短短几年中沦落到了现在的地步。
其中可有他的过错?
“海东青……啜里只,我这只海东青,在我看不懂的天空下,已经飞不动了,你能带着迭剌部飞到何方呢?”
啜里只动了动自己的嘴唇。
两日前,原属室韦的翎羽部为了掩护胡度堇而突袭了他们,与此同时,伯父的长子滑哥叛向了胡度堇,向着自己的父亲举起了弓。
乱战中,伯父被滑哥中了一箭。
强壮的伯父在马背上受过无数的伤,却从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脸色都灰败了下来。
伯父说要坐在马上。
天上有兀鹫在盘旋。
啜里只急促地喘了口气,低低地叫了一声:“伯父!”
“长安的天也很好看,啜里只,可是长安没有海东青,可能,我们还是应该生活在海东青能飞的地方。”
仰着头,双眼还睁着,耶律释鲁从马上往后跌了下去。
……
“楚姑娘,元帅说了,此次柳城之事我们要论功行赏,您……”
“我说过,我不想要这些,你们那个越管事派人救过我,我就帮你们做点事,现在是两清。”
脸上有着狰狞的烧伤,好像连一只眼都坏掉了,这样的楚元秀让人看来只觉得狰狞可怕,她也正是靠着这份狰狞可怕才在柳城一个人活到了今日的。
那穿着定远军铠甲的年轻人还是跟在她的身后:“楚姑娘,是因您所做之事保护了柳城百姓和藏书,不管您是因为什么做的,定远军都要论功行赏。”
从街头被人追到街尾,楚元秀烦躁地停下了脚步,她左右看了看,说道:“如果你们真的要奖赏我,帮我查两个人的名字,他们六年前逃去了平州。”
“楚璋,楚行,那个叫楚元秀的姑娘只想找到这两个人作为奖赏?”
“对,这两人应该是她的父兄,六年前从柳城逃出到了平州,陈窈儿正在柳城整顿民事,还负责此次的论功行赏,她从没遇到过这种要求,因为那姑娘是鱼肠部安插在柳城的钉子,又将这事推给了我,我就只能来找你问问,到底行还是不行。”
卫蔷抬头看了越霓裳一眼,突然笑了:“我还一直忘了问,你这新制的眼镜戴得如何?”
用左手中指戳了一下鼻梁上的镜架,越霓裳说:“还不错,看着清楚,就是比玻璃的重一些。”
卫蔷左右看了看,连连点头,说道:“等无色玻璃做得更好了,你再做一副轻便又清楚的。”
越霓裳低头一笑,抬手捏住了卫蔷的下巴,恶狠狠地说:“你每次帮我忙眼镜的事都是要把麻烦事扔给我,之前是那个丢了十一次儿子裴道真,你这次又想要我做什么?”
脸上有疤、戴着眼镜也美艳不可方物的鱼肠部总管并不是个好脾气,只不过除了卫蔷,旁人也极少知道。
卫蔷抬手抓住越霓裳的手腕,小心地送回桌上:“营州如刘怀一般投靠蛮族吃汉人血肉的人怕是不少,想要彻底清查,得让鱼肠部帮忙。”
越霓裳眯了眯眼睛,一屁股坐在了卫蔷的书案上。
“行,这事应该清查到底,楚元秀的事你作何打算?这小姑娘我可早就看中了,性格坚毅,做事稳妥,又没人教过她这些,天生天养做监察之事的好料子。”
“寻亲之事是双向的,按说北疆百姓不向营州报寻亲,像楚元秀这般,我们得先告诉那两人,你来找我,就是想跳过这一层?你也知道,楚元秀不是寻亲,是寻仇。”
越霓裳点了点头。
她紧紧地盯着卫蔷:“为逃命而将妻女留在水火之地,害得妻子身死,这样的人总该找出来。”
卫蔷深吸了一口气,再看了一遍楚元秀的资料,眸光转向自己手背上的疤。
“好,这是特例,不能做循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