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被授了官的进士们这些日子奔波, 早习惯了拎起行囊就上马赶路的日子,元帅命他们尽快赴任,他们也早就攒出了一腔热血意气, 恨不能明日就将一身本事献与北疆。
有那动作快的,行囊往马上一挂就要启程, 却被人拦了下来。
“王校尉, 元帅说了让我们尽快走,为何还要等?”楚平疆一颗心都要飞到胜州去了,她虽然身子瘦弱,人却是个急性子,坐在马上就像一匹急不可耐的千里驹。
身穿黑甲的校尉拉住她的缰绳, 沉声道:“杜郎君传消息说只要你们一刻,去往云州的监察司门前,从前的监察司门前。”
云州的监察司被除名,说起来得加上“从前”二字了。
楚平疆皱了一下眉头, 道:“我们去了一趟便可走了?”
“是。”
人们互相催促着赶往云州从前的监察司, 远远便见人山人海, 还有被元帅劈成了两半的匾额, 匾额被挂回了门上,却还是裂成两半的样子, “监”字被斜着劈成两半,现在看也难认出原貌。
就在这般的匾额之下,有一座半丈高的木台, 木台上跪着三个人, 分别是蒋子吉和两个同时被查出了索贿、诬陷之事的云州前官吏, 其中一人叫张驹,他的众多罪名之中, 有一条是买卖人口,有一条是重婚,这是北疆的说法,在北疆之外,这种行为叫“纳妾”。
骑着马还没走近,看见了这一幕的蔺岐生已经有所预感,在他身侧,左未和楚平疆等人继续向前。
高台上还有三位刀斧手,和一个穿着青色衣袍,手中拿着一卷书卷的年轻男子,他面白如玉,嘴角常笑,举手投足,皆有风流气度。
这般的人,似乎本不该出现在这里。
他也看见了走近的进士,便笑了。
“好了,观刑之人已经到齐。”
看向刀斧手,他脸上的笑终于不见了:“行刑。”
第一个刀斧手举起手中的大刀,大声道:“张驹,索贿百贯,陷害同僚,贪赃枉法,徇私舞弊,买卖人口,背约重婚,背弃北疆,辜负百姓,按北疆律当斩!已验明正身,斩!”
他一刀劈下去,第二个刀斧手接着举起了手中的大刀:“吴有光,行贿两百贯,伪造证据,以权谋私,草菅人命,背弃北疆,辜负百姓,按北疆律当斩!已验明正身,斩!”
鲜血喷涌在地上,最当中的刀斧手也举起了大刀。
蒋子吉在刀下挣扎不休,大喊道:“怎能是你们来斩我?!元帅!卫二郎!让她来斩我!”
刀斧手看向站在一旁的那人,只见那人缓缓摇头,便大声道:
“蒋子吉,索贿受贿千余贯,卖官鬻职,玩弄权柄,以权谋私,徇私舞弊,贪赃枉法……背弃北疆,辜负百姓,按北疆律当斩!已验明正身,斩!”
“嚓!”
头颅滚在木台上,鲜血喷了满地。
有些血飞溅到了那男子的衣角。
他低头看了一眼,站在台上对着人群外的那些进士们行了一礼:“杜明辛恭送各位同科同僚赴任。”
台上的人头还死不瞑目,杜明辛却像是站在桃花树下又或者绿柳荫里,身边应是碧水池或者林中道,而不是阵阵起的腥风。
怪异的静默中,楚平疆大喊一声:“痛快!我来之前还想,可惜不能亲眼这些狗苟蝇营坏我北疆之辈的下场,多谢杜兄!来日有余暇来胜州,我请你吃胜州羊肉!”
“一定一定!”杜明辛直起身笑着说道。
其他人也纷纷隔着人群遥遥向杜明辛行礼。
杜明辛踩着一地的血却令人觉得矜贵非常,将礼数做到了十分。
左未是最后一个走的,她骑了一匹黑马,像一道墨痕。
“你做的不错。”她对杜明辛大声说道,“北疆监察司整肃就该这般热闹。”
杜明辛笑不达眼底,淡淡道:“左司务过誉。”
左未冷笑一下,调转马头离去。
余三娘送了卫蔷和元妇德回来,才知道杜明辛已经将人砍了,她连忙冲去原来的云州监察司,就见砍头的台子正在撤,她的新伙伴兼上司的衣角上还是血。
“杜郎君!你未免太急了!”
“急?急是自然的。”杜明辛洗完了手用棉布巾擦干净,又仔细放了回去,素白的脸像一块不曾被人把玩过的羊脂玉,“我要在云州做事,自然要云州百姓都能知道我。”
杜明辛在一众进士里最有名的就是他的样貌,蔺岐生温文尔雅,也是远近闻名的美男子,可在杜明辛面前,就如杏花遇到了桃花,纵然也是美的,可无论色相、香气还是枝干都差了三分。
样貌以外,他常笑而少言,又彬彬有礼,每有讨论都是坐在角落里的,恐怕很多人到今日才知道,他竟然是这般一个狠角色。
余三娘深吸一口气,蒋子吉该死,也不过是死得急了一点,云州想要重整监察司,必是要使出雷霆手段的,看着杜明辛衣角上的血,她笑了一下道:
“杜郎君来了这么一遭,以后怕是会被人叫什么玉面屠夫。”
“玉面屠夫?”杜明辛抬起头,脸上的笑在瞬间变得真切起来,什么矜贵,什么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