称龙十九娘子,后来被还未成立下救驾之功的定远公收服。
这等妇人破家从军,当是凶暴果敢不拘俗事之辈,可几日下来,裘乘虚却觉得龙将军并非自己原本以为那般。
她确实行事出人意料,又满嘴止不住的粗鄙之言,但是,龙将军的心里却有一道铁索,此等铁索坚实无比,见过满朝文武,这铁索却是他生平仅见。
这铁索之上悬有两个大字――“百姓”。
父母官,父母官,为官一方能为百姓之父母已是难得,这龙将军却以百姓为傲,想他们所想,行他们所行,视之为豪杰也视之为英豪,亦是同伴。
令人怪奇,也令人心惊。
在这样怪奇又令人心惊的定远军所占之地,又有何事是他“该做的”?
“小裘你怎么呆着不动?走走走,昨日文书得了加俸,她说了请咱们吃冷淘,咱们快些去吃她一顿,我再从那店家手里饶些泔水回来。”
“是。”
裘乘虚跟在龙十九娘子身后走了几步,又回头看了看猪圈。
四月前的猪正是生骨头的时候,要不明日他也去河边看看有没有小孩儿挖了蚯蚓出来。
……
东都紫微城的藏经楼里谢引之还在抄经,每日除了吃饭睡觉的四个时辰,他几乎是日夜不停,半个多月已经抄了五十余卷经书,加起来有数十万字,这般下去,不过七八个月,他便能将想要的经书尽数抄完。
“以十五日月满时沐浴香汤升法殿上……”
阁楼中突然传来一阵轻响,谢引之转过身,便见一人正端着饭菜看着自己。
“烦请放在左边案上。”
那人穿着小太监的衣服,一边放下饭菜一边轻声道:“西北有鲲鹏失翼难起,东都不留行被人连番清剿,信道不畅,还请谢学士替我等写信回z告知梁帝已派人行刺定远公卫氏一事。”
谢引之低下头继续抄经,口中道:“我来了梁宫半月尔等都未帮我找到我兄长,使唤我做事倒是理直气壮得很。”
“梁学士素来得圣人器重,此番梁帝病重,君臣失和,正是我大吴北上之机,想来谢学士不会因私废公。”
“尔等也不必以大义压我,我北上之前就与那姓沈的说好,尔等帮我寻我兄长,我偶尔帮尔等传信,如今你们背信弃义,只以大义拿捏于我,我谢不豫实在不懂,尔等以小道行事,莫不是以为天下皆可被小道所逞?”
说完,手中也写完一页,将书页翻过去,谢引之又道:
“三日内将我大兄消息传来,不然你以后也不必来见我了。”
身后传来有人下楼之声,谢引之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沈无咎啊沈无咎,你一身才学,偏行此道,手下之人也这般狗苟蝇营,实在是才华虚耗,明月坠塘。”
闭眼默念了两句佛经,谢引之将刚刚抄完的那一页揉成一团扔到一旁。
“心不静,玷污佛言,弟子罪过。”
一口气抄经抄到下午,谢引之粗粗吃了两口已经放凉的饭食,又拎起空了的水壶匆匆下楼。
藏经楼的一楼又站了一女子。
谢引之在楼梯上脚步一顿,弯腰探头看过去,之间那女子手里拿着一本经书正看,正是前几日那女子,只是今日换了身藕色衣裙。
脚步一轻,谢引之想从旁边无声走过,耳边却突然传来一声低笑:
“巧得很,我正想找人帮我,昨日我听说佛陀有言,御马三法皆不成当杀之,佛家慈悲为怀,为何要不得御马就要造下杀孽呢?”
谢引之只得停下来,低着头道:
“佛陀之‘杀’并非杀孽,而是与之相绝,不言不见不教,如杀之无异。”
“原来如此。”
女子将手中的经书放回书架之上,抬步走到谢引之近前。
“那佛不与人言,不见那人,不教那人,那人便死了吗?”
谢引之将头又沉下去一分,道:
“人不通世间之礼,便如畜生一般,作为人,便是死了。”
“原来如此。”
女子藕色的裙摆从素面锦鞋上轻晃而过。
“佛未见我,亦不曾与我言,也未曾教我,可见我生来便是死人了。”
“不!”谢引之连忙抬起头,一见那女子笑着看自己,又低了下去,“佛之言存于世间万物,佛之眼在于天地云海,亦将道理散于世间。”
“多谢郎君劝慰,来日我于佛经典故再有不通之处,可还能再来讨教?想来佛将道理散于世间,在郎君心里的比旁出多些。”
“不敢不敢!”
“多谢郎君。”
谢、谢什么?
谢引之低着头见裙摆轻晃于投在地上的光里,渐渐而出,也一直没敢抬起头。
过了好一会儿,想起自己忘了接水也忘了人之大急,他不禁长叹了一口气,
……
北疆幽州城中,胡好女也在叹气,他的腿正被人抱着。
“胡先生你与元帅同辈相称,那就是我的舅舅了,舅舅,如今扩建港口一事如乱麻一般,您好歹体谅体谅我这当外甥的,就留在幽州帮帮我吧。”
诸葛弘,堂堂幽州刺史,可谓是脸面都不肯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