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往南行,可冬日已来,冷就是冷,从落雪之地到冬雨之处,簌簌寒风无处不在,若是加上些湿气,行了一日的路脱了衣衫能见中衣上都是碎冰,十年前北疆突遇严寒,有信兵跑了一夜,等到了营中已经是被冻毙在马上的尸体。
幸好如今有了棉衣,比丝绵便宜还暖和,穿着棉袍外面再裹外面缝了裘皮的大棉罩袍,好歹能抵御了寒风。
伴刀与油锅都是万中无一的好马,李若灵宝她们骑术更是远不及卫蔷,卫蔷干脆让她们带着东西慢行,自己披雪驾风往南奔去。
两马换骑,从朔州到晋州上千里路她不过两日半就到了,龙泉将军白庞在晋州迎她,知她军务紧急,又将自己的战马“菜墩”借给了她。
“老白我这般胖,它能带着我日行三百里,虽然不及油锅,也是极好的马了,元帅您可爱惜些。”
说是让卫蔷爱惜马,不过是让她爱惜自己罢了。
卫蔷将手中热汤饼连喝带灌吃下,笑着说:“放心,我是去复州共谋军事的,不会让自己身子累垮。”
菜墩是一匹浑身赤棕无一根杂毛的好马,卫蔷见了就喜欢,拍拍马肚子,她对白庞说道:
“我令瑾瑜在东都做出南吴攻破复州剑指东都之态,你守着北面一线,别让那些世家进了咱们的地界。”
白庞一巴掌拍在自己的肚子上:“元帅放心,这事交给老白。”
说完,白庞又说道:“元帅你要南下,可是要从洛阳附近过黄河?我遣人……”
从晋州到南边复州,虽然要走上二百里的山路,在洛阳边上渡过过黄河是最近的,那条山路早被在这守了快五年的湛卢部给拓出了路,比沿着汾水南下在河中府渡河要近二百里。
卫蔷伸了个懒腰,重新将烘了一个时辰的里外两件棉衣穿在身上:“此事不必你操心,有人帮我。”
紧修整了一个时辰,卫蔷就再度上路,今天她要横穿中条山,明日早上渡过黄河。
第二日一早,卫蔷从绑在树上的棉睡袋里出来,骑着金色的油锅带着两匹马到了黄河岸边。
为了防着脸被冻烂,她脸上裹着棉罩子,拿下面罩,露出了简单的发辫,这打扮一看就是从北疆来的。
清早起来干活的船夫忙着开船往洛阳去,看见那三匹神骏非常的马便知道这来人极为不凡,连招呼一声都不敢。
卫蔷也不急,在河边买了个胡饼一碗热水便作早饭。
一艘昨夜在北岸过夜的船虽然不大,但是悬绸挂灯,气派非常,一看就是东都城里的豪强人家。
卫蔷这三匹马惹人眼,船上的人自然也看见了。
只见一个脸还未洗的郎君站在船上看着那三匹马两眼放光对那岸边的落魄人道:“喂,你这三匹马卖不卖?”
“卖的。”戴上了棉脸罩的卫蔷笑着道,“我好不容易从北疆偷了三匹马出来,就是为了卖个好价钱。”
天色渐亮,阳光照在油锅这汗血宝马身上,整匹马仿佛黄金打造,穿着丝袍裹着狐裘的郎君双眼几乎要黏在马的身上,连连招手让人放下板子让这人带马上船。
看着船缓缓划向对岸,有积年的老船工忍不住摇头道:“既然要卖马就不能让了人家的船,尤其是这郑家的……这下三匹好马都归了旁人,这卖马的,只怕就得在黄河里被冻死。”
半个时辰之后,船停在了黄河南岸,那落魄的卖马人牵着三匹马下来,还回头与船上的人说:“多谢郎君送我一程。”
穿上没有一丝人声,船又缓缓驶向北岸,再过一个时辰,半数的船工与使女们就会从船上下来往北投奔北疆。
至于那意图强占三匹好马的郎君,就不知何时能被人从船舱中发现了。
卫蔷骑着油锅继续往南,隔着手套摸了摸油锅的金毛:“油锅啊,你看你这么一副好卖相,着实帮了我大忙。”
油锅跑得四蹄腾空,才不理会利用自己美色的孟浪之人。
过了黄河到襄州一带就不是北疆所辖之地,不仅路难走,进城也不容易,好在有混在汝州各处的鱼肠尽心竭力,卫蔷这一路还算顺利,从朔州到安州,两千三百余里路纵穿整个中原,一共用了六日加一夜。
此时,龙十九娘子也已经到复州三天,她从西路占下了高家从荆州给南吴运送粮食的通道,正与唐嵊和景陵城联手夹击杨宪所带的五万余众。
听说加上杨源化调来的援兵,南吴在复州应是有十万大军,反正,战事打响的第十一天卫蔷赶到的时候南吴就只有五万多人了。
除了被杀和被吓之外,南吴将士们知道荆州粮道被封,心中战意所剩无几,甚至有校尉带着几百人扔了刀枪跑到安州城下投降。
可战场就是战场,战争就是战争,从来不会只有好消息。
卫蔷看着这几日的战报,听见从复州来安州的承影部副将楚眉说道:
“元帅,薛将军中了毒,至今时睡时醒,醒来也呕吐不止,四肢麻痹难以主事,如今指挥景陵城中将士作战之人是卫将军。”
卫将军。
说的是卫清歌。
眼睛仍是看着战报,卫蔷过了一息问道:“是何人下的毒?是只下给了薛将军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