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儿,太费心了。”
他本是无心一句话,没有嘲讽之意,但听者却未必不多想。
时无筝摇头:“忘儿,不要妄自菲薄,其实你和传言中很不一样。”
池惑笑:“敢问师尊,传闻中我是怎样的?”
时无筝笑着摇头:“不提也罢。”
东极门所有人都很清楚,只要提到祁忘这个人,就一定会有人嘲他是个只会依附强者的菟丝花。
“通过这几日的相处,为师看出来了,你的观察思考能力远在你同门师兄之上,而且独有一套对事物的见解,解决事情也能另辟蹊径,这也不是常年待在山里、只会闭门造车的弟子所能及的,所以为师不愿意给你设置太多限制,你需要怎样的帮助,都可以告诉我。”时无筝给了他很高的评价。
池惑:“多谢师尊,我根骨平凡,资质和修为都不出众,进入东极门的关系又很敏I感,确实很难让人给出好的评价,但是,师尊放心,我会亲自将这些误会洗清。”
时无筝看着他,唇角露出微不可察的笑:“为师很期待。”
这场“亲事”虽然决定得仓促,但林家害怕怠慢了几位恩人,该有的东西倒是样样都备了,林夫人甚至还烧了一桌子家常菜当喜宴,这会儿酒菜已经摆上了桌。
“各位恩人也过来吃几口饭菜吧,我们这儿的习俗,成亲当天主家人要宴请宾客,新娘子不能饿着肚子上花轿,否则不吉利……”林夫人小心翼翼招呼几位恩人,生怕自己没见过世面,得罪了对方。
“多谢款待,虽然这门亲事不真,但做戏做全套,也更有说服力。”池惑率先坐上了给新娘备的位置,端起热腾腾的饭碗,“我怕是红水镇里最主动的‘新娘子’了。”
上一世他在饮食方面颇为讲究,吃遍世间山珍海味,却极少吃到这样带着柴火味的家常菜,加上已经饿了一天了,池惑吃得津津有味。
林夫人见状,才稍稍放下心来。
*
饭后,时无筝为池惑检查了一番,确定「移花接木」已经奏效后,他才放下心来。
“记住,凡事不要冒险,遇到解决不了的情况,及时与师门取得联络。”时无筝再度叮嘱道。
池惑:“师尊放心,我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交代完毕后,池惑来到已经布置好的喜房内,这本就是林家小孙女的闺房,先前纸聘礼和红嫁衣也是被送到这间房里。
他换上林裁缝准备好的红嫁衣后,对着镜子上红妆。
原主祁忘生了一副瓷美人的皮囊,此时穿上为女子准备的红嫁衣,非但不违和,反倒给人一种“芙蓉不及美人妆”的感叹。
池惑对着铜镜抿了抿胭脂,妆成。
也不知是不是夜已深浓,空气变得潮湿,镜子上蒙了层淡淡的水雾。
凑近了闻,水雾里弥漫着似有若无的腥气。
看来有谁按捺不住了,准备咬下池惑专门为其布下的“钩”了。
池惑拢了拢头发,为自己盖上红盖头,屋内只留一盏红烛,西面窗户大敞。
他像一个怯生生的新嫁娘般,坐在床沿静默不语,静等良辰吉时新郎进房。
红烛烧得噼啪直响,潮湿气越发浓重,起风了,白色雾气漫入喜房,彻底将映着红烛的镜子糊住,影影绰绰的镜像仿若海市蜃楼。
红水镇的夜晚安静极了,以至于窗下的猫叫声都格外刺耳渗人。
子时,猫叫此起彼伏,叫声渐渐变得悲伤。
池惑分辨出来,夜猫啼叫已经变了味道。
——这不是猫叫,而是婴儿的啼哭声。
婴儿的啼哭声越来越近,最后从哀怨的哭变成尖锐的笑,令人头皮发麻。
穿着嫁衣的池惑表现出十足耐心,他安安静静坐着等候,像一位最贤淑温柔的新嫁娘。
红盖头在风中左右摇摆,池惑垂下眼皮,透过缝隙,他用余光看向自己被烛火投在地上的倒影。
影子刚开始是像烛火一样晃动不休、忽明忽暗,然后逐渐变得清晰起来,而且在不断膨胀、放大…直到彻底变形。
池惑微眯起眼睛仔细瞧,地上的影子分化出无数个头颅,这些头颅形状扭曲角度怪异,像是在水中泡成巨人观的死婴。
在新婚红烛的映照下,“新嫁娘”池惑的影子被无数鬼影入侵了。
有意思。
看起来在红水镇作祟的并非鬼修,而是无数古老又强大的“怨”。
“怨”不同于鬼修,无声,无形,变幻莫测,最难分门别类,也无法给其下定义。
对于仙道而言,“怨”是最复杂也最棘手的存在,要解决说难也难,说容易却也容易。
突然“呼”的一声响,敞开的窗户被吹得噼啪直响,如暴雨来临前穿堂而过的风,点在高堂之上的红烛灭了,黑暗瞬间降临,在地上蠕动的变异影子也随之消失。
下一秒,风止。
粘稠的浓雾化为实质,似白绸带般朝“新嫁娘”的四肢缠绕而上,池惑静止不动,没有半点反抗,乖顺地任由浓雾将自己捆住,直到脚下传来失重感,他整个人被捆绑着抛出了喜房。
看来镇上所有失踪的少女,都经历了这样诡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