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惑握着御鬼令的手微微发颤,站在药池水雾中怔愣良久,半晌才出声:“祁忘,这份上元节的贺礼,很贵重。”
他相信祁忘很清楚,御鬼令对于醉鸦楼鬼主而言有多重要。
祁忘却笑了笑:“喜欢吗?”
他轻描淡写的语气,就好像他送的是元宵街市上随意买的小物件一般。
于他而言,贵重不重要,重要的是对方喜不喜欢。
池惑抿了抿嘴唇:“明知故问。”
祁忘:“哦。”
池惑:“我很喜欢,多谢。”
祁忘:“物归原主,天经地义,白逐溪那样的人,本就不应该占有御鬼令,这是你的东西。”
“他确实不配,”池惑终于也笑了,“对了,最后你是如何处置他的?”
祁忘撇了撇嘴角,声音里毫不掩饰的不屑:“对于你那位修无情道的前道侣,我想,没有什么比直接杀了他更好地处置办法了。”
“送他一程,让他以另一种方式归道,我想你不会介意吧?”
池惑啧了啧:“好家伙,这下我欠你的可太多了。”
他是有点没想到,祁忘直接将白家的小公子白逐溪给干掉了。
祁忘耸耸肩:“杀了他,我开心,不算在你欠我的上。”
两人同时笑了起来。
池惑:“确实是令人开心的事。”
祁忘突然想到了什么,有用闲聊的语气说道:“还有祝家那对双生子,我也一起解决了,免得他们以后生了事端,麻烦。”
池惑微微一愣:“你是指祝行水和祝云止?”
巫溪一族这两嚣张跋扈的孪生兄弟,和他可不止认识这么简单,这两双生子兄弟因为将时无筝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当年可给他添了不少麻烦。
可这又关祁忘什么事呢?他为何突然将双生子给杀了?
祁忘点头:“是,曾经有人给我说过,这两烦人又歹毒的家伙,早就该死在‘过去’了,所以我特意过来尽一份力,把这对双生子更快地送走。”
祁忘说得清淡,池惑却从对方的语气里觉出了端倪。
池惑扬眉:“曾经有人?”
祁忘在说到这句话的时候,语气轻微变了,这副不同寻常的语气,可以揣测出他和对方关系很亲密。
祁忘不自觉扬起唇角:“是,一个自恋的家伙。”
说着,他眼里含笑地看向药池中的池惑,只可惜此时的池惑视力尚未恢复,没觉察出他的目光。
池惑语气也变得微妙起来:“听起来很有故事。”
他虽然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不是这么一回事,心口处莫名其妙有点闷,突然堵得慌。
他想要问问对方的事,却又不想真的知道。
祁忘:“是,想听吗?”
池惑重新转过身去:“不用了,我对旁人的故事不感兴趣。”
“况且,只有故事没
有酒,总差点味道,改日有酒了再说吧。”池惑补充道,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掩盖自己莫名其妙的情绪。
之后,池惑意兴阑珊地又泡了会儿L药池,他越发觉得兴味缺缺,不多久就起身返回药庐了。
路上,祁忘将一样东西交到池惑手上。
木头被人握久了,接触手心的瞬间,透着股温润的暖意。
“今夜是上元节,路上提着这盏枫灯,应景。”祁忘道。
池惑:“山下买的?”
在他模糊的视线里,这盏枫灯在风里摇曳,仿佛一团在夜色里蔓延不休的火,炽烈滚烫,却又摇摇欲坠。
以至于拿在手里的枫木都变得烫手起来。
祁忘摇头:“是我做的,提着这盏枫灯,就不会迷路了。”
池惑知他话里有话,也知这盏对方亲手做的枫灯有来头。
但他心里莫名闷着口气,说话便不动声色地带着点儿L刺:“可惜我现在一个瞎子,枫灯只能成为摆设了。”
祁忘笑:“不会的,信我。”
之后两人走在路上便不讲话了,但沉默并不令人难熬。
走着走着,许是这也夜月色清明,又或许因为天寒地冻令人头脑清醒,堵在池惑心头那口沉闷的气不知不觉消散了。
山野小路,雪尚未消融。
灼灼枫灯在石阶上一晃一晃的,偶尔惊起几只未眠的山鸟,它们振翅高飞,“咯噔”一声压断了挤满雪絮的枯枝。
山间寂寂,只有山岚和水雾在流淌。
在药池运气愈伤使人困乏,待行至药庐,池惑也困了。
他也没多言语,将枫灯小心翼翼搁在床头,自个儿L后脑勺一沾枕头,便睡着了。
这一晚,池惑做了个莫名其妙的梦。
梦里他修为尽失,像砧板上的鱼肉一般,被仙道众人缚在天刑柱上,散魂鞭一下又一下抽在他身上,血肉横飞,散开的猩红模糊了他的视线。
不远处也是一片炽热模糊的红,醉鸦楼沉在熊熊火海里,化为灰烬。
一会儿L,梦境画面倒转,他被封入寒潭,冰冷彻骨的寒意呛入肺里,窒息感密不透风包裹而来,他不停向下沉,他知道,等着他的只有无尽的绝望和寒冷…
直到一抹明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