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把他指使去云记干活,也不拘做什么,打杂也好,跟着掌柜上酒桌应酬也罢,就是要把他摁进他不乐意待的环境里,让他好好反省。
再比如江袖,江袖出身不太好,初时骨子里总有些自卑,表面不显,心里却最怕跟出身不凡的官家女打交道。
那是一种自知不如的畏惧,导致她总会在事后复盘自己与那些千金小姐们接触的时刻,生怕哪句话说的不好,或者哪个动作做的不对,会平白惹人笑话。
岑吞舟体谅她的敏感,也从来不吝啬对她的夸奖,还照着大家闺秀的标准请西席上门教她。
偏有次她脑子瘸了,看岑吞舟与某个官员的合作出现问题,那个官员又总是拿色眯眯的眼神往她腰臀上瞄,她就想:反正自己出身那种地方,要不是岑叔帮她,她早不知道被糟蹋成什么鬼样子了,如今牺牲一下,替岑叔分忧又有何妨。
本来……她就是要干这个的。
于是某次岑吞舟请那官员来家中会面吃酒,她在那官员短暂离席的时候,忍着害怕,强逼自己跟出去,与那官员说话。
那官员果然被她几句话哄得松了口,还被她带进了早就准备好的空屋子。
只是不等发生什么,屋门就被赶来的岑吞舟一脚踹开了。
岑吞舟当时的表情,江袖每回想起都心虚得不行。
赶来的岑吞舟此前也喝了不少酒,被醉意熏得失了分寸,差点废了那官员。
后来岑吞舟酒醒,处理好残局,就让人收拾她的衣物,把她带出了家门。
江袖以为岑吞舟不要自己了,吓得跪地求她,哭着喊着保证自己以后再也不会自作聪明,让岑吞舟别把自己送走。
岑吞舟站在马车边,就说了两个字:“上车。”
江袖不肯,她连滚带爬地往回跑,想要死赖着留下,结果被岑吞舟捞回来,扛上了马车。
江袖在马车上哭得快抽过去,岑吞舟才给她一句准话:“去明德书院待一年,一年后要再干这种蠢事,我就把你送出京城,以后你爱去哪去哪,爱干嘛干嘛,就算把自己糟践进泥里,我也绝不管你。”
江袖这才知道,岑吞舟不是不要自己了。
她又是一通哭,不同的是这次,是喜极而泣。
进书院之前,岑吞舟还带江袖去城王府,让诚王妃——也就是如今的皇后教她如何用最简单的手法易容,遮去脸上的疤痕。
江袖易容后的样貌看起来很普通,但江袖很喜欢,只是她听说明德书院里读书的都是官家女,她自己一个人过去,难免胆怯,故而忍不住跟岑吞舟商量:“半年可以吗?”
岑吞舟,冷酷无情:“两年。”
“一年!就一年!”江袖吓得再不敢讨价还价。
书院的生活一开始是很煎熬,不过后来,她还是在书院里待了两年,因为她在那认识了不少好友和先生,让她非常舍不得,岑吞舟也支持她多待一年。
而她的自卑和对官家女的畏惧,也早在跟同窗的相处中,一点点被消磨殆尽。
再后来,她去掉易容离开书院,重新回到岑吞舟身边。
因为不能让人知晓她的身份,所以她必须跟在书院里认识的朋友做诀别,可那段在书院生活的记忆对她而言,宝贵程度仅次于跟岑吞舟的初见。
想到这,江袖面纱下的唇角忍不住扬起,是发自内心的愉悦。
“江姑娘?”这时,一位被仆从前呼后拥进来的贵妇人看到江袖,同江袖亲热地打了声招呼。
江袖跟白秋姝和岑鲸说了一声,就过去跟那位贵妇人寒暄了几句。
岑鲸觉得那位贵妇人眼熟,之后离开乐器行,又逛了几个地方,三人转去玉蝶楼歇脚吃东西,她才终于想起来——那位贵妇人似乎是江袖在书院结交的朋友。
江袖离开书院后换回身份,两人也应该断了联系才对,怎么……
岑鲸奇怪,就跟江袖问起了那位贵妇人。
江袖碍于白秋姝在场,言语隐晦地解释了一下:“我跟她是在店里偶然遇见的,她说我声音做派都像她曾经的挚友,便忍不住常来看我。”
也就是说,虽不能相认,但两人还是又一次成为了朋友。
而且这一次,贵妇人知道江袖是丫鬟,却还是愿意放下身段,与她结交。
真好。
江袖如今的生活越好,岑鲸就越是不希望她被卷入争权夺利的斗争中。
等到上菜的时候,岑鲸假装不小心把蘸料碰洒,弄脏了白秋姝的裙子。
白秋姝不甚在意,倒是江袖看出岑鲸是故意的,就提议让白秋姝去换一身裙子,还让人到锦绣阁去拿新裙子来。
白秋姝想要拒绝,却耐不住江袖的热情,被推去了另一间无人的雅阁换衣服。
去锦绣阁拿裙子自然要花时间,这期间白秋姝的丫鬟跟着白秋姝在另一间雅阁等,岑鲸也把自己身边的挽霜叫出去,让她到外头候着。
把人都清干净,雅阁内只剩下岑鲸和江袖。
玉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