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人都松下劲,软得像滩泥,唯独脸上却挂起了笑。
她低头轻抚肚子尚未出世的孩子,呢喃道:“孩儿乖,娘这次一定,一定不会让你有事……”
……
“她说的可是真的?”离开皇宫的路上,萧卿颜问岑鲸。
岑鲸:“不知道,我也是头一回听大夫说我没几年好活了。不过……有一点她说的没错。”
萧卿颜:“什么?”
“我现在用的这具身体,”岑鲸抬手按在胸口:“确实在六年前‘死’过。”
六年前,岑吞舟死那年,原主也死了,反派系统因此才能帮岑吞舟借尸还魂。
如此,她的确算是“死过一回”。
萧卿颜怀疑岑鲸是岑吞舟的女儿时,曾派人到青州去查过岑鲸的身世,自然也知道岑鲸十一岁那年曾大病一场,期间甚至连呼吸脉搏都断了,却不知为何又突然好了起来,虽然从此以后身体越发孱弱,但总归是留下了一条性命。
后来她得知岑鲸就是岑吞舟,一夜无眠之际想起此事,便明白那场大病后留下性命的并非是原来那十一岁的幼童,而是同年死在京城的岑吞舟。之后她同燕兰庭谈话时提起此事,还得知燕兰庭早在认出岑鲸身份后,特地让人去青州当地最大的寺庙,给原身供了一盏长明灯。
当时他们都没想到,这具本就该死去的身体,根本无法支撑岑鲸太久。
岑鲸与萧卿颜行至宫门,宫门外停着一辆相府的马车,燕兰庭一袭紫衣站在马车旁等她,终于见到她时,燕兰庭那一脸冷峻的表情出现了明显的缓和。
看得岑鲸都有些不忍心告诉他了。
岑鲸转头对萧卿颜道:“我可能命不久矣的事……”
萧卿颜:“替你瞒着?”
岑鲸摇头:“你替我跟明煦说吧,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同他开口。”
萧卿颜:“……我还以为你不会让他知道。”
“怎么会,”岑鲸笑笑:“我与他已是夫妻,若连生死之事都要瞒着,那还算什么夫妻啊。”
萧卿颜想了想,点头:“也是。”
两人还没走到马车旁,燕兰庭便已迎了上来。
岑鲸自觉地伸出了手,让燕兰庭牵住她。
双手交握时,燕兰庭感觉岑鲸的手很凉,下意识又添了另一只手来拢住岑鲸的手,想要让岑鲸的手暖和起来。
“多谢殿下。”燕兰庭同萧卿颜道谢。
萧卿颜:“别急着谢,我有话要单独同你说。”
单独?
岑鲸:“我到马车里等你。”
燕兰庭没什么异议,松开了岑鲸的手。
岑鲸一个人走到马车旁,正逢艳阳高照,她便没上马车,而是站在阳光下,任由暖阳驱散她那一身从凤仪宫带出来的阴寒。
燕兰庭从萧卿颜那得知沈霖音的话,猛地回身去找岑鲸,就看见岑鲸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中,余光注意到他,还朝他露出一抹温和浅淡的笑。
明明是非常美好的一幕,却叫燕兰庭想起六年前他所面对的,那具属于岑吞舟的,冰冷的尸体。
他眼底轻颤,心脏像是被谁用手死死攥着一般的难受,眼眶逐渐染上薄红。
半晌,燕兰庭听见了自己的声音,对萧卿颜说:“皇后所言,未必句句属实。”
皇后为了寻求庇护而选择撒谎的可能性不是没有。
燕兰庭极力克制,条理清晰道:“我会派人去查找医书,另外再叫宫中的御医和齐大夫再给吞舟看看。”
若非改唤了“吞舟”二字,萧卿颜还真以为燕兰庭有多冷静。
萧卿颜:“那我去找萧睿,好歹把方才我擅闯宫闱之事遮掩过去,免得他起疑心。”
燕兰庭向萧卿颜行了一礼:“劳烦殿下了。”
萧卿颜转身往宫里走,燕兰庭则回到了马车旁,岑鲸拉住他的手上车,刚坐稳就被他抱进了怀里,抱得很紧很紧。
马车驶离宫门,外头的声音逐渐变得热闹起来,熙熙攘攘,满是人间烟火气。
燕兰庭静静地抱着岑鲸,过了许久,带着些许沙哑的声音在岑鲸耳畔响起——
“我一定会让你好好活着。”
明明是承诺,听来却充满了杀气,像是要与吝啬给岑鲸一个圆满的老天为敌,拼死也要将她留在这人世。
岑鲸对自己的死活向来不放心上,唯独这次,她听着燕兰庭的声音,感受着燕兰庭拥抱自己的力道,突然想再努力一下,就算累点也没关系。
“好。”
我一定,好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