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你要他到最后,都见不上吞舟一面吗?”
元文柏这才闭上嘴,别开头不再反对。
“劳烦岑夫人了。”元文松朝岑鲸行了一礼,岑鲸赶紧回上。
有了这二位的允许,岑鲸终于能走向老爷子。元文松怕她装得不像让老爷子看出来,还叮嘱她不用说话,只要让老爷子看见她的脸,了了心愿便可,若老爷子有什么话对她说,他们会替她应对。
那些叮嘱一句句飘到岑鲸耳畔,岑鲸听见了,却又像是没听见。
快到老爷子身边时,岑鲸下意识放慢了脚步,近乡情怯般,竟有些害怕。
元文松兄弟俩发现她没跟上,以为她年纪小第一次看到行将就木的老人感到害怕,心里还叹果然不行,结果一回头就愣在了原地。
因为岑鲸此刻的表情,不像是一个顶着熟悉皮囊的陌生人,更像是……像是他们的小师弟又活了。
他们傻愣愣地看着岑鲸越过他们,慢慢走近老爷子,最后走到老爷子身旁,还未开口,便已是泪流满面。
岑鲸抬手擦掉不受控制往外溢的眼泪,开口试了两次,终于发出声音,对躺椅上的元老爷子说——
“老师,我回来了。”
躺椅上的老爷子听见她的声音,想要坐直却坐不起来,岑鲸见状赶紧伸手,和反应过来的元文松兄弟俩一块扶着老爷子坐了起来。
老爷子如今的相貌,比岑鲸记忆中的还要年迈一些,可嘴上却还是不服老,被扶起来后第一句就是:“不用你们扶,我也能起来。”
岑鲸哭着笑了,同时眼泪也掉得更凶了,因为自从雍王死后,她就再也没听老爷子这样对她说过话。
老爷子还拉着她在身旁的小凳子上坐下,问她:“回来了?”
岑鲸:“回来了。”
“我就说你会回来,你师娘还不信。”老爷子看着岑鲸,像是才发现岑鲸情绪不对,问:“怎么哭成这样?没考好?”
岑鲸努力收敛自己的情绪,岑吞舟味十足地回了老爷子一句:“您可盼我点好吧,担心我跟师母告状去。”
可惜哭腔太重,再俏皮的内容也只会让人觉得难过。
然而老爷子像是没听出来,同过去一样骂了她一句,之后又絮叨起来,问她有没有按照自己说的注意事项答题,记没记得避讳,在考场里有没有不适应的地方。
岑鲸依稀感到熟悉,开口回答时才想起,这些都是当初自己考完试后,老爷子问过她的话。
当年老爷子的话没有全部问完,因为问到一半师母就抱着小孙孙过来,说她刚考完肯定累,让老爷子放她去休息。
如今师母不在,老爷子便把当初那些话都完整地问了一遍,
等岑鲸一一回答完,老爷子花费了些许时间休息才缓过劲。
这时的老爷子不再像方才那样精神,眉宇间流露出几分疲倦,人也躺回到了椅背上。
但他还是强撑着,慢吞吞唤道:“吞舟啊。”
岑鲸握住老爷子的手:“您说。”
老爷子的声音越来越轻:“为师这辈子最骄傲的两件事,一是娶了你师娘,二便是收了你这学生。”
“你们……都要好好的啊。”
岑鲸再一次没能敛住情绪,因为后来师母走了,她也把自己弄死了。
老爷子没注意到岑鲸的崩溃,对她说:“行了,考了这么些天……你也累了……去休息吧。”
岑鲸哭得脑子一涨一涨地疼,摇头说:“我不累,我再陪您待会儿。”
老爷子不信:“哪有人从贡院出来不累的。”
又说:我光是坐这晒太阳,都觉着累呢……我先睡一会,你也去休息,等醒了,把在考场写的,默来我看看……
岑鲸不停地掉着眼泪,哽咽着,握着老爷子的那只手用力到指节泛白,浑身都在颤,过了好一会儿才艰难地“嗯”了一声。
这一声“嗯”听的人肝肠寸断,老爷子却在听到后定下了心,迎着满院金灿的阳光与微凉的秋风,轻轻合上了眼。
一时间满院无声,是沈霖音率先回过神,上前搭了老爷子的脉搏,摇了摇头,才让众人明白老爷子已经去了。
“爹!!”元文柏撕心裂肺的喊声响彻天际,远处廊下的元家子孙也都纷纷涌了过来。
场面太过混乱,萧卿颜上前来拉起岑鲸,想把她带离此处。
岑鲸脑子一片空白,浑身的力气也像是被抽干了似的站都站不住,任由萧卿颜半抱着带她离开。
然而萧卿颜没走几步,岑鲸便觉得先前隐隐作痛的胸膛传来剧痛,再之后,她哇地吐出了一口血。
萧卿颜猝不及防被吐了满身,她错愕地看着岑鲸,发现岑鲸的眼瞳竟像即将死去的人一般开始涣散——
“吞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