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
随着徐修容纤纤玉手将黄褐色封皮的《琉璃传》合拢,四季阁内,一群弟子才缓缓从故事中回过神来。
季平安飘远的思绪收敛,环视众人,发现每个人脸上表情都不大一样。
沐夭夭等年轻弟子一副听故事入神的感觉,倒不似起初那般闹腾。
中年司历略显尴尬,女司历则满不在乎地,一副津津有味的神情,开口打破了静谧的气氛:
“俩人还挺会玩。”
季平安木着脸看了她一眼。
徐修容素白的脸颊闪过一抹红霞,继而敛去,心头一阵懊恼。
她虽知晓这桩风月大概,但不知具体,本来想着朝廷编修的大典,总该是庄严肃穆的。
可没想到,这本《琉璃传》记载的还挺细节的……
恩,当然与季平安的回忆无法比拟,在书册中,只是用了冷淡,不含感情的笔调平铺直叙的一些关键节点。
考虑到大典的严肃性,大抵对某些细节进行了删减。
但在场的众人都蛮擅长脑补,或者说,“故事”这个东西,最吸引人的,便在于字里行间的“语焉不详”,可以给读者充沛的脑补空间。
就像一张高清风景图片,本来挺正常,但给它打个马赛克……信息含量就高了。
而对徐修容而言,书内文字虽不算露骨,但给一群弟子讲这个,多少有些难堪……
早知道就该先审后播……监侯的威严扫地了。
虽然她本来也没多少威严。
“后来呢?怎么就写到
徐修容瞥了她一眼:
“这是忏悔书,又并非日记册,五戒都破了,后面还有什么写的必要?”
季平安心说:
倒也不是没得写,主要是讲起来太啰嗦……
“总之,百日后,二人修为恢复,离开了古井各自朝不同方向分开,大概就是这样了。”徐修容做出总结。
沐夭夭一脸沮丧,嘀咕道:“写的也不清不楚的。”
“你想看啥?”徐修容冷笑。
绿裙吃货少女眼珠子骨碌一转,说道:
“我就是好奇,他们那么多天怎么上茅房的。”
众人一怔,陷入沉思,是啊,那么小的井,怎么上茅房的?
季平安脸都黑了,觉得当初自己就该下令,禁止修什么大典。
他深吸口气,开口打断众人跑偏的思维:
“真正值得注意的,是朝廷为何这样编修吧。”
闻言,大家猛地意识到这点,是了,相比于八卦内容,大周朝廷在神都大赏前这个节骨眼,公开这本册子的举动,本就值得分析。
若只是单纯记叙历史,用些史官擅长的“春秋笔法”,完全可以不写的这样细。
但翰林院的版本并没有那样做,反而有点故意恶心人的感觉。
可想而知,等《琉璃传》传入江湖,千家万户,对佛门的脸面无疑是一次痛击。
不过,考虑到大周与南唐对峙的格局,互相恶心人也并不意外。
“只怕道门不会很高兴。”黄贺忽然说。
他看过华阳传,知道道门初代女掌教与离阳的感情纠葛,虽然也没发生什么,甚至连道侣的关系都没有。
但朝廷恶心佛门的同时,道门心里会不会有疙瘩?不好说。
表面上肯定是不在意的,但背地里如何想不好猜测。
不过《元庆大典》终归是朝廷的笔来书写,双方倒也不至于因这点小事激化矛盾。
但管窥全豹,可见元庆帝对道门态度也没那么尊崇就是。
“咳,好了,天色已晚,都回去吧。”
徐修容将册子塞进袍袖,淡淡地开始赶人。
这时候夕阳已沉入地平线,天色尽黑。
众人起身告辞离开,季平安走的时候只听徐修容叮嘱,后天去鹿鸣宴不要忘记。
一碗馄饨并不足以填饱肚子,季平安又去了次饭堂,结果不出预料,听到大群弟子在讨论“文会”的变故。
却无人知晓,那个惊动了整座长安街的人,就在他们身旁。
回到青莲小筑后,季平安没有照例躺在藤椅中修行,而是回了自己的卧房。
点亮灯烛后,他坐在桌前伸手入怀,掏出那只空间香囊。
扯开口子往外倒了倒,桌上多了一些零散的物件:
一截红头绳、一柄香风扇、一颗珠子、一根秃头画笔、一簇不知名毛发……以及一截撕扯开的染着血的白色衣角。
这些东西并非修行物,所以占据的空间的不大,但考虑到香囊内“寸土寸金”,只能说,每一样东西都代表着过往的一段经历。
可惜,死物仍在,活人已远。
季平安叹了口气,这时候,很突然的,他抬起头望向窗外明月,心血来潮,涌起一股强烈的危机感。
他轻扣香囊,倾倒出星盘飞速占卜,借助冥冥中的感应,眼前闪过一截未来片段。
是谁想杀他?
季平安扬起了眉毛。
……
……
夜幕降临。
长安街上一盏盏灯笼亮起,文人才子们各自散去,或归家,或小聚,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