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锁周遭,红缨,随我前往叩门。记得莫要惊扰邻里,江湖上的事,江湖了解,莫要波及普通百姓,引来朝廷也是麻烦一桩。”
众人抱拳拱手:“是!”
旋即,四散分开。
只剩下二女迈步,在书画店老板等人好奇的目光中,走入隔壁的泥瓶巷,来到了方家母子的宅子外。
楼主轻轻叩门,可手甫一挨到门板,这虚掩的院门竟就此“吱呀”打开了。
素雅干净的小院内,屋檐下。
穿着粗布裙子,头戴一根铁钗,颌骨突出,以泼辣性格闻名邻里的女房东“方铃”静静坐在檐下的石台上。
双腿上摊开一块黑布,其上工整摆放一枚枚雪亮的飞刀、银针,其正用那双干惯了粗活的手,一点点擦拭武器。
听到院门打开,“方铃”这才缓缓抬起头来,略显瘦削的脸上没有意外,只有了然与母狼般的阴狠:
“南宫婉,果然是你。”
被点破真名的听雪楼主眉毛扬起,疑惑于对方的冷静,似乎……其早已料到了自己的到来?那又为何不逃?
旁边的红缨女侠沉下脸来,怒道:
“大胆叛徒,竟敢直呼楼主名讳!”
南宫婉打断道:“红缨。让我与她谈谈。”
红缨忿忿不平道:
“楼主,与这叛徒有何说的?直接拿下才是,小心她跑了……”
方铃冷笑一声,眼神绝望,嘲弄道:
“分明都已拿捏了我的死穴,还怕我逃掉么?说吧,要我怎么样,你们才肯放了我儿子。”
南宫婉:??
红缨:!!
二女同时一怔,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
……
福来客栈。
甲字三号房,一桌酒菜色香味俱全,一张泛黄的陈旧欠条,平整摆放于桌面,可桌旁的二人却视若无睹。
季平安摘下斗笠,露出的并非上辈子的容貌,也非“季司辰”的真容。
而是马甲“李安平”的样貌。
“李……李先生?!”
对面,小胖墩方世杰眼孔撑大,失声喊出对方的身份。
双方虽未曾正式见面过,但住的那样近,他对于自家这名算卦上颇有些名声的租客的模样并不陌生。
怎么回事……一静斋的租客是星官?
所以,自己很早就已暴露于对方眼前?是谁安排他到来?
难道一切都是为了今日……怎么可能。
这一刻,初代神皇心神大动,隐约间,只觉自己是一只小虫,早已跌入一张黑暗中悄然编织的蛛网。
脑补出至少三十集权谋电视剧。
但下一秒,当他看清了“李先生”的眼睛,听到了对方那句带着感慨与笑意的话,整个人真的愣住了。
“好久不见,老朋友。”
老朋友……
朋友……
神皇恍惚间,脑海中突然应激飞出一段久远的记忆。
那是在大周立国,登基大典当夜,文臣武将们在皇城大殿中纵情吃喝,笑闹。
酒过三巡,自己这个“皇帝”却悄悄溜了出来,拎着一坛酒,在守城士兵们惊愕的目光中,一步步走上了城头。
挥手赶走了站岗的禁卫,就这样在皇城楼上手舞足蹈。
直到发泄完了,才扭头看向迈步走上城头,穿着一身宽大的绣着星图长袍,长发披洒的大周国师。
“国师,朕的江山壮否?”
“雄壮。”
“朕的军队强大否?”
“强大。”
“朕当年吹下的牛,实现否?”
“实现。”
神皇哈哈大笑,穿着濡湿的,因为赶时间线头还没剪干净的龙袍,将酒坛朝墙头外一丢,听着“砰”的一声炸裂声,张开双臂,望着万家灯火,又哭又笑:
“可惜朕的很多兄弟看不到这一切了,你还记得当年,你我从一个小小山贼城寨起兵,最早跟在我们身边那些老朋友吗,能活着撑到今日大典,受封赏,站在这神都城里的,还有几人?”
大周国师负手站在夜色中,城头上,头顶是无尽璀璨星海,前方是地上万家灯火。
他神色一如既往的平静,宁和,与包括神皇在内的,一群开国功臣们的失态形成鲜明对比。
似乎,这无数人做梦也不敢想的大成就,大功绩,足以青史留名的一切,于他而言,不过尔尔。
大周国师看了神皇一眼,说道:
“陛下,今日之后,再没有朋友,只有君臣了。”
初代神皇一怔,然后失魂落魄地以手按着城头,有些沮丧,有些失落,但偏生又无力反驳,末了,忽然说:
“那你呢?你我还是朋友么?”
大周国师想了想,认真说道:
“是。”
于是,初代神皇终其一生,只称“朕”,却未曾自称过一句“寡人”。
回忆结束,蜷缩在一个七岁幼童体内的初代神皇怔然地凝视着“李安平”的那双眼睛,忽然颤声道:
“国师……是你吗?”
季平安微笑点头:“是。”
不需要再作试探,当两个曾并肩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