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与君一别,已是九百春秋。”季平安叹息着吐出这句话,眼底浮现出无数过往。
游白书,大兴王朝百家内“书家”一脉的传人,游家祖上世代朝中官宦,亦是出身望族,少年时候,曾被寄养在北地。
与幼年的离阳相逢、交好,在那个无忧无虑的年纪里,两个少年人一起赛马,一起捉鱼,一起蹴鞠,一起去楼看姑娘,逛遍了城中繁华世界。
也曾是最好的朋友。
直到后来,游家一纸信函,少年时的游白书辞别好友,一路南下,自此便没了见面的机会。
起初还有书信往来,再然后,等到季平安的家族遭到大难,他被送往“首山剑宗”修行。
就彻底中断了联络。
而后百年里,双方的命运走向了不同的方向,记忆里的过往逐步模糊。
却不想,就在今日,在这场季平安仇家布置的杀局里,双方戏剧性地在这座书铺中相见。
“是因为我的仇家找到了你?他想杀我,但觉得只派那些士兵并不保险,还需要一个修为足够高的人来坐镇。他知不知道你我的关系呢?
俞渔同样烦躁地跺着脚:
“这要干等到什么时候?他不会陷进去了吧?”
游白书失声道:“你都知道了?!”
如今是
儒家大兴后,开始对百家的清扫,我祖父竭力支撑,但也终究没能抵挡大势。到如今,我游家早已名存实亡,除了一些旁支还散在江湖,主家已只剩我一人矣。”
“你发明的词,还是那么古怪而精辟。一如当年,说起来,你还记得,我们当年怎样成为的朋友?”
想必是知道的,但他还是选择了你,或许是想看到我被这儿时最好的朋友杀死,而格外痛苦,也或许是大人物的恶趣味,就像是将两只蛐蛐放在一只盒子里争斗,还有什么戏码比欣赏反目成仇更有意思呢?
这般说着,可他攥着拂尘的手仍旧用力泛白,意味着这道门长老,并不如嘴上说的那般沉得住气。
书铺外的雨水大了些,灯笼摇晃的更加剧烈。
须弥山内。
游白书洒然一笑,他转身朝门外走去,宽大的袖子中,倏然飞出一杆毛笔,眨眼间化为这一杆墨色长枪。
季平安叹道:“是那些人的一贯作风。”
“你猜的都没错,他们的确许诺了一批好处,只要我今日杀死你,那些人就承诺,让我们书家传承能得以延续,进入皇室内卫……
“有吗?”游白书摸了摸自己的脸,笑道:“我倒是记不得了,只记得你倒是表现的很自如,配合。”
类似的句式,他不久前说过了一次。
雪姬抬头望去,就看到画卷中的季平安忽然迈开步子,继续沿着山道向上,不禁松了口气。
季平安说道:
“你每次出来都一脸不情愿,仿佛我打扰了你读书,但玩的时候倒是很放的开。”
琉璃心中不由紧张,脚趾蜷缩,担心跌入某段与那个男人有关的记忆。
季平安淡淡道:
就在这时候,忽然人群中爆发一阵呼声:
“动了!动了!”
“这是我书家最后的传承,里头记录着我这些年积攒的术法,后面还有书家修行秘法,书册里夹着一张纸,上面写着你的仇敌现在藏身的地方,他手里的牌不多,将这么多军卒调集过来后,他身边已经没有多少高手保护了,是最虚弱的时候。”
短暂沉默。
他打了个响指,说道:“走了。”
游白书瞪大眼睛,无辜反问:
游白书又笑了笑,故意动作幅度很大地,张开双臂,仔细看了看自己这身衣服,说道:
“怎么认出我的?难道是衣服?是了,这天下只有我书家喜欢穿这般格外宽大的袖子,当年我也不理解,只是家中逼迫着穿,但后来才发现舒服。正如我年龄大后,才发现长辈的一些我们小时候无法理解的喜好,其实自有其精妙处。”
“是又进入那劳什子幻境了吧,也不知道他们经历了什么。”
“也许是季司辰心如止水,道心坚定,外物无法影响半分。”
季平安说道:
“我喜欢称呼这种现象为‘血脉觉醒’,年轻人到了年纪,喜好会慢慢变成父辈的模样。”
也欠下了某人一条命。
周围景物荡起褶皱般的涟漪,徐徐破碎。
余杭知府面露担忧,焦躁不安,说道:
“是啊,父辈们总是这般,喜欢教小孩子比这些无聊的争斗,那般小的孩子,比什么学问?”
“你还是和当年一样。从未改变过。”
余杭知府听完心下稍安,但还是烦躁道:
“也不知道季司辰究竟经历何等幻境,若是能看到就好了。”
果不其然,随着季平安率先摆脱轮回,原本气定神闲的佛门顿时坐不住了,纷纷盯着画卷中的琉璃。
“可这季司辰脸上半点表情都没有啊……”
季平安没有解释。
季平安摇头道:“只是因为你比其余少年人成熟些而已。”
游白书忽然叹了口气,说道:
余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