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花撞玉树(2 / 5)

墟中漫射,看着眼前耀眼晃动的无尽火光,颜乔乔不禁又想起了停云殿的火场。

在塔顶上时,她的确有一瞬间怜悯过今生尚未做错事情的韩峥,但这并不足以让她放弃报复。

毕竟,前世的她无辜,前世的父兄无辜,前世被神啸铁蹄践踏的受害者也无辜,前世明知无望却仍然至死坚守孤城的三万将士同样无辜。

她与韩峥之间,除了家仇还有国恨。有能力救国却袖手旁观,与叛国何异。

她知道,倘若有机会,韩峥必定会做出与前世一模一样的选择——谈起鹰兔之时,他的野心已暴露无遗。

颜乔乔不后悔今日所作所为,但心情也并不像想象中那么轻松。

她微微抿紧双唇,举目望向清理废墟的官兵。

清理工作并不容易。

虽然每个人都觉得不太可能有幸存者,但在没有确认尸体之前,总得怀抱万一的希望——万一人没摔死,却死于营救,那可就太造孽了。

于是官兵们颇为小心,从外到内梳理,防着小山般的琉璃再次倾塌。

渐渐地,两处落点周围清出了直径三丈左右的空白地带。

琉璃粉尘在微潮的塔座底部留下一道道整齐的白色拖扫痕迹,碎屑被一尺一尺腾开,不多时,便看到了边缘染血的琉璃棱块。

清理者放慢了速度,由表及里,一寸寸挪走碎屑。不知过了多久,只见一片大致是人体形状的血色区域呈现在废墟之中。

颜乔乔屏住呼吸,心脏“怦怦”直跳。

先天境的修士,可辟谷龟息,以一敌百,但也仅此而已。

渐渐,琉璃尘屑边缘跌出一条软如绳索的胳膊。

红艳艳的衣裳。

红衣该是韩峥。顾京穿的是青色书生袍。

颜乔乔心跳微顿,强忍住胸口浮起的战栗感和作呕感,定睛望了过去。

很快,又一条绵若死蛇的腿跌出废墟。

覆在身体上方的碎琉璃被轻轻地拨走,两名官兵一人抬肩、一人抬腿,将麻袋般的红衣人搬上担架,查验片刻,用长长的白布巾将他整个罩住。

“不是韩世子!”有人微躬着身,疾疾上前向公良瑾禀报,“是盛祥银庄的当家人,姓顾名京。已经死亡。”

原来那袭红衣不是花灯袍,而是被鲜血浸透。

颜乔乔的心脏跳动得更加剧烈,撞得胸腔一阵阵泛恶心。

另一边也传来了消息。

“找到韩世子了!”

公良瑾淡淡应一声,提足走进废墟中央。

颜乔乔悬起心脏,手指紧紧攥住袖口。

怦、怦怦、怦怦怦……

她紧张地凝视着那个方向。

韩峥的状况并不比顾京好,甚至更糟糕一些。

他失去了整条右臂,齐肩而断,连骨骼都已消失不见。额上被琉璃碎片割开了一道长伤口,斜斜从发间划过眼尾,血液糊住了紧闭的双眼,皮肤与嘴唇白得毫无血色。

韩峥的身躯也是软的,抬上担架的时候,看起来就像个面团。

医师上前替韩峥验身,后方,大理寺、玄机处与昆山院的人陆续抵达了广场。

今日昆山院出面的是一位傅姓监院。

院长不问俗事,书院平日主事的是两位监院。傅监院身后跟着数名执事,颜乔乔一眼就看到了阴魂不散的老仇家——秦执事。

“情况如何?”傅监院疾步上前。

他是一名医道宗师,莲药台便是他负责的台地。

“老师。”见到傅监院,担架旁的医师疾疾收起道光,让开位置,简单地禀明情况,“坠落之际,韩世子当机立断,将道意与灵气尽数灌注于右臂,以彻底粉碎右臂为代价,削减了冲撞的力道。再加上身后彩翼提供的少许缓冲之力,堪堪保住了一线命脉。能否救回,尚未可知。”

傅监院点头,掌中蕴起耀眼的白绿道光,覆于韩峥心口。

颜乔乔眸光微微闪动,心下低叹——这都没当场摔死。

许久,傅监院收回道光,离开几步,轻轻摇了摇头,叹息道:“能不能撑过这一劫,要看他自身的求生意志。只不过,即便救活了性命,也是终身残疾。且,经脉尽断,修为尽毁,再无重修的可能。罢,罢,将人送往莲药台吧,接下来七日,我会寸步不离看着他,尽我所能保他性命。”

官兵望向公良瑾。

公良瑾颔首:“辛苦监院。”

傅监院拱手:“那我便带着伤者先行离开,留几位执事在此协助殿下处理后续事宜。”

“慢走。”

*

官人们已向现场目击者问清楚了今日琉璃塔倾崩事件始末。

眼下只缺幸存者颜乔乔的口供。

少皇的人守着她,旁人不敢贸然上前。

“殿下,”玄机处的老主事笑容可掬地拱了拱手,“老朽可否向南山王女简单询问几句?”

公良瑾投过视线,问她:“可愿回想当时之事?”

颜乔乔将目光从韩峥那边收回,抬眸对上公良瑾清冷的黑眸,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