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也没有太多遗憾。
只是……在殿下心中,她当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坏人了。城隍庙中的侠女长大变成了谋杀犯,小将军一定很失望。
这般想着,胸口闷闷的,泛着些苦涩。
他看了她一会儿,抬手,轻而缓地拂了下袖口,语气认真,“没有证据。”
“哦……”
她的心脏悬在半空,跳得有一下没一下。
手指一点一点卷起了带金纹的大红花灯袍,什么怪味,什么翅膀,在这一刻都变得完全不重要。
她垂下脑袋:“可是您心中已经知道了。”
“除去碧心台那一次,韩峥并未得罪过你。”他问,“为何这样做?”
她把双手放到身前,紧紧攥在一起,绞到指节发白,这才轻声开口:“我与他前世有仇。”
他并未质疑前世二字,只道:“什么仇?”
她重重咬了咬唇,忍着心颤,极力让语气平静:“他害我父兄。”
“韩世子为何要害南山王?”他又问。
她的心脏突突直跳,血液涌上脑门,一阵一阵感到眩晕。韩峥为什么害父兄,因为他要让另一个女人取代她的身份;为什么要取代她的身份,因为她是他明媒正娶的夫人;为什么他要那样对待明媒正娶的夫人,因为……
唇瓣开合数次,颜乔乔发现自己说不出口。
她吸了吸气,转开话题:“我曾对殿下说过,漠北勾结神啸,进犯我大夏。各路诸侯纷纷龟缩……韩峥便是那投机篡位者,他死不足惜!”
他微微勾起唇角,却不含一丝笑意。
“你心中认定韩峥有罪,于是隐瞒琉璃塔倾崩之事,擅作主张。”他双手压着矮案,倾身向前,“此刻毫无悔意,想必也不知自己错在何处?”
他音量不高,语气却重。沉着声说话时,音色极低极冷,远比韩峥做帝君时更加威严。
她能感觉到,他自始至终都压着怒气。从她在广场第一眼看见他时,那双清黑如琉璃的瞳眸便覆有愠色。
她将双手绞得更紧,忍着泪回道:“我知道的。错在罔顾法纪,谋害他人性命。我不后悔,任凭殿下处置。不过,在殿下处置我之前,能不能给我一点时间,我想收拾收拾东西,与父兄、好友们道个别……”
他被她气得轻笑出声:“你是想到莲药台斩草除根!”
颜乔乔像一只被雷劈到的鹌鹑,后颈上的细绒毛全都竖了起来:“……”
他怎么连这都知道?
她抿住唇,把视线转向另一边:“……反正韩峥现在那样,也是生不如死。”
公良瑾敛下神色,淡声道:“收起你的念头。我会看着韩世子。”
“殿下。”她偏头盯着车厢上方,“您一定觉得我是个心狠手辣的人吧?您能这样认为,倒也是好事——这便意味着,您心中已信了我的‘聊斋’。您千万记得,明年冬末,漠北王便会勾结神啸国,将数十万铁骑放入我大夏境内,附近几州诸侯,个个袖手旁观。”
“还有。”她吸了吸鼻子,“顾京设下邪阵,以琉璃塔搜集万千愿念,诅咒我和殿下。他咒您身入修罗邪道,韩峥也听见了。”
公良瑾唇角微勾,笑得清冷傲然:“我不会。”
颜乔乔转过视线,看着这位清正皎洁的君子,心底仿佛被细针狠狠扎了一遍。
正因为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前世的结局才更加令人痛彻心扉。他是清风明月,是不沾红尘的谪仙,可那修罗邪道,却是嗜杀嗜血。她忽然便想起,那个侍卫还向江白忠说了一句话——“他已疯了,见人就斩。”
再看看眼前之人,他分明该坐在无垢云端,以仁德治天下,得万民爱戴敬仰。
颜乔乔忍住哽咽,轻声告诉他:“可前世,顾京的诅咒当真应验了。”
公良瑾本欲轻哂,视线触到她眸中的凄惶悲凉,话到唇畔,变了个样:“……他如何咒你?”
“亲人逝去,利刃诛心。”她的双肩不自觉地微微收缩。
公良瑾沉默片刻,道:“我在,不会。”
“可是……”
他竖起手,语气轻而坚定:“我绝无可能身入邪道,你所担心的事情不会发生。”
颜乔乔忧郁地垂下了头。
她也知道,前世发生的一切着实匪夷所思。
大夏当今的格局并非一朝一夕。数千年前,公良氏族的先祖修仁君之道,成圣飞升,成为这世间最后一位得道飞升的仙神。踏破虚空之际,圣人留下圣谕,将仁君之道刻入子孙血脉,令其世世代代守护大夏子民。
除非公良皇族倒行逆施,否则一切谋逆之举,必遭圣人天诛。
公良皇室遵先圣教诲,励精图治,恭俭爱民,深得万民景仰——即便漠北王一意孤行,定要叛国谋逆,可是他麾下将领、士兵、百姓也万万不可能答应。而神啸铁骑入境时,各方诸侯即便有了异心,座下又怎会没有爱国将士抗命入京?
个中蹊跷,颜乔乔一直想不明白。
那时她已被韩峥囚-禁,只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