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离霜口中得知零星消息,无法拼凑一个完整真相。
时至今日,自然拿不出令人信服的证据。
她抿了抿唇,破罐子破摔道:“反正,前世亡国之后您便是入了修罗道,亲手诛灭乱臣贼子。我如今唯一的遗憾,便是没有机会手刃漠北王。”
公良瑾久久无语。
半晌,方道:“在我面前,如此放肆。”
语气也听不出喜怒,大约是被她气到没脾气。
颜乔乔垂下脑袋:“我都认罪了,将死之人,还怕什么言语无状。”
沉默片刻,他凉声开口:“害人性命的是顾京,你认什么罪。”
颜乔乔茫然抬头看着他:“……?”
迟疑片刻,她道:“那,我明知琉璃塔要塌,算是帮凶?”
公良瑾淡淡瞥她一眼:“你与顾京素有往来?”
颜乔乔赶紧摇摇头:“无。”
“那你帮什么凶。”他冷声道,“还是不知自己错在何处。”
颜乔乔:“……?”
她迷茫地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她大概听懂了他的意思,他并不打算治她的罪。
她偷觑着他的神色,觉得他的心情非常不好。
马车平稳地停下来。
公良瑾起身,掀帘离开了车厢。
明月洒下银白的光辉,颜乔乔发现马车已回到昆山院,停在清凉台外。(山中十八台地,除了山门口的车马台之外,只有清凉台通车马。)
她怔怔跟着他下了车,发现他并没有等她上前的意思,清瘦身影径直穿过清凉台大门,步入内庭。
“殿下!”她追出一步,“明日卯时我过来煎药吗?”
“不必。”他脚步未顿,背影消失在灯火阑珊处。
颜乔乔慢慢垂下脑袋:“……哦。”
深青色的璃石殿门在她面前缓缓阖拢,两个人就像相隔了一个世界。
她一点点落下踮起的脚跟。
什么早起,什么丢脸,从此都将不复存在。
“从前便是这样啊。”她缓缓退开几步,站到殿门对面的青叶大树下,扯了扯唇角,“我与殿下本来就不该有什么交集,如今消息已经送到,心愿已了,甚好。”
她笑了一会儿,感觉身上没什么力气,便倚着树,软软蹲下去。
“休息片刻就走。”
心下萧萧瑟瑟,她垂着双眼,怔怔出神。
指尖渐渐凝起一缕微芒。
落寞的淡色金黄,正如枯叶飘落枝头,离愁别绪极淡,淡到抓握不住,心头只有浅浅怅然。
一息、两息、三息……十息……
萧索的秋意道光迟迟未熄。
*
书房灯火通明,公良瑾面无表情地批阅一份份文书,破釜沉舟侍立在旁。
破釜不断冲沉舟使眼色。
沉舟瞪了他几次,无奈上前,拱手劝道:“殿下请息怒,保重身体,早些歇息吧!”
公良瑾淡淡瞥过一眼:“我何曾动怒。”
沉舟瞄了瞄站在一旁装死的破釜,见他实在不顶事,只能硬起头皮道:“属下站这么远,道意都能感应到您的怒意。”
公良瑾语气平淡:“那便再站远。”
破釜沉舟:“……”
片刻之后,公良瑾起身离开书房。
破釜沉舟退到台阶下方,用余光偷瞄着那道清瘦身影越过回廊,登上阁楼的亭台。
“嗐!”破釜恨恨跺脚,瓮声瓮气道,“杀千刀的西梁贼子,害得咱们殿下雷霆震怒,真是死一万遍都不为过!”
沉舟忧心叹息:“仁君之道泽被万民,百姓苦,君亦感同身受。今日万人恐慌,殿下又要心绪难安,夜不能寐了。”
两个人齐齐叹气,嘀咕着,跟随公良瑾登上楼台。
二人远远站在梯口,见殿下皱着眉,视线落在清凉台外。
偷偷一望,便见门口的大树下面抱膝蹲着个人,身穿大红烫金的华丽袍子,看起来却萧萧瑟瑟,凄楚可怜。
破釜沉舟对视一眼,眼观鼻,鼻观心,假装无事发生。
时间点滴流逝。
久到破釜第八次偷偷活动站得酸麻的脚板时,楼台边上终于飘来一个浅淡的声音。
“带她上来。”
有那么些无可奈何的叹意。
*
沉舟走向蹲在树下的颜乔乔。
距离尚有一丈,沉舟便感受到了一股极为萧索落寞的思绪。
分明站在春日风中,周遭却像是飘落着死去的枯叶,悲伤、惆怅,满目凄凉。
多情道心震荡,沉舟鼻眼一酸,霎时感同身受。
她想起了方才殿下拒绝颜乔乔煎药时她失落的神情;想起颜乔乔缓缓落下的脚跟;想起颜乔乔慢慢转身离开的样子。
再看看此刻,颜乔乔孤零零蹲在这里,蹲了那么久,就像一只可怜的小动物。
真是太太太伤感了!
“颜小姐,”沉舟尽量把声音放得温柔,令人如沐春风,“那个,殿下有请,你跟我走一趟。”
颜乔乔正盯着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