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了?”执事笑道,“不得了啊,因病请了月假的人,竟然舍得提前回来,真不像你!”
平平无奇一句打趣话,却让女子眸光微微闪了下。
“我晋阶宗师了!”她扬起一张艳色灼人的小脸,大声道,“老师还等着我救人呢!”
两位执事神色一振,收敛了嬉笑,急急打开禁制,将她放入莲药台。
窈窕白袍很快便没入山道,远远地,隐约可见几丝浅金色的阵光在她身后晃了晃。
“这人生际遇啊,当真说不好……”左面那位执事摇头叹道,“不学无术颜乔乔,竟然晋阶宗师,跑到所有人的前头!”
“可不是么。”另外那位掷地有声,“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夜幕一点一点降下。
莲灯一盏盏点亮,女子奔到护心池外的大堂时,差点儿撞上了埋头咂烟袋的院长。
“老师,我晋阶啦!”她得意又着急地道,“可以替老夫人治疗了!”
只见紫金烟嘴缓缓明灭了两下。
一大蓬烟雾升腾而起,院长抬起双眼,用鼻孔奔了一口很长很长的气。
“刚巧,迟来一步,人没了,刚没的。你晋级慢啦!”他一下一下点着脑袋,大声叹息,“少皇瑾,不行啊!”
“怎么会……”她微退半步,“不是说能撑一个月么?”
院长眨了眨眼睛:“一月是大月。嘿,巧了,就差这一天——里面还在收拾,别进去踩了,踩脏我地板不好弄。”
说话间,浓郁的血腥味从后院方向幽幽飘出来,正是血邪特有的那股异样腥臭。
“啪。”一声黏腻沉重的脚步落入堂屋。
是一只饱蘸了浓血的兽毛靴。
身高九尺的巨汉躬身穿过隔帘,抬起一双通红的眼睛。
漠北王,林霄。
他定定望了女子一会儿,扯唇,僵硬地笑了笑:“你来迟了。”
他的左手中握着一柄带鞘的刀,此刻,刀与鞘相接之处挤出几丝带气泡的血沫,显然是刚刚斩了血邪,未擦刀便收入鞘中。
“抱歉,请节哀。”女子垂眸道。
林霄疲倦地挥了挥手,没心力顾什么礼貌,转头与院长说起了后续殡丧事宜。
“哎那个颜什么,”院长道,“你去一趟少皇瑾那里,把消息告诉他。”
女子颔首:“好的老师。”
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昆山巨阵之中,院长扬起手中的烟斗,原地起跳,“啪”一声敲在林霄的头上。
“就你这二两演技,还偏要出来献个丑?!”
林霄摸头哂笑:“嘿嘿……那不是后面还要演好多回嘛,一回生,二回熟,提前排演排演!”
院长微眯起双眼,抱臂摇头:“还真叫小瑾儿料中了,果然来探情报哪,可惜来的只是个伪身……”
“早晚拿住妖人。”林霄握了握拳,转向院长,正色拱手长揖,“多谢二位高徒,于千钧一发之际除掉大邪宗,救下阿母一命,此恩此情,林霄没齿难忘!接下来,我们母子必定全力配合,引蛇出洞,将贼子一网打尽!”
想到昨日血邪险险就要发作那一幕,铁塔般的壮汉仍然心有余悸。
院长呵呵地笑:“也就老夫人不忌讳装死这事儿!换作老夫,听见旁人给我哭灵,我能当场掀了棺材盖砸他头上。”
“您老是要成圣登仙的人!寿与天齐!”林霄大拍马屁。
闲闲说着话,院长眸中有金色阵光明明灭灭。
巨阵流转,他盯着那道与颜乔乔肖似的身影,看她离开莲药台,前往赤云台,顺利开启门禁,进入颜乔乔的院子。
“颜玉贞。”院长摸着下巴,目露沉吟。
*
夜深之后,河中寒冷的水气一阵接一阵渗入石窟。
颜乔乔烧得更厉害了。
她裹着公良瑾的外袍,靠在石壁上,身躯一阵接一阵无意识地颤抖。
“殿下……”她身上很冷,脑袋却像是煮了一锅沸水,不停地冒出炽热的气泡,将她冲得头昏脑涨,神智不清,“赵玉堇哪去了啊……”
公良瑾正转头看她,闻言,动作一顿。
她迷迷糊糊抬起眼眸,望向他。
“殿下,我好想赵玉堇。”
他喉结微动,缓声道:“想他什么?”
“想他抱。”她的声音有些委屈,“我冷。”
话音未落,一只大手便揽住她的肩,将她的身躯拢入怀中。
他的身体不好。在这样的寒夜脱下外袍,身上已变得温温凉凉。
“赵玉堇?”她试探着唤了一声。
“嗯。”他低低应,“我在。”
她傻乎乎地笑开,酡红的脸蛋仿佛染上了好几层胭脂。
她往他精瘦坚硬的怀中拱了拱,抬起双臂,环住她惦记了小半个晚上的腰,偷偷地闻他身上带着碎冰感的清幽味道。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抬手,拥住这个意识不清的病患,给她足够安全感。
她时不时便动一动,蹭一蹭。
片刻,她忽然抬眸:“赵玉堇!”
“嗯?”
“什么东西,硌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