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识琛的手心出了一层细汗,滑得扣不住大理石台沿,陡地一松,他胡乱地在周围摸索,碰到了项明章拆下来的宝石袖扣。
菱形的,楚识琛一把抓在手里,袖扣的尖角扎着掌心,疼,他借着这点疼保持理智,说:“我没有准备好。”
项明章笑容渐收:“哪方面没有准备好?”
楚识琛说:“我没有想那么多,我想先完成该做的事情……”
项明章看穿他:“你在顾虑什么?”
楚识琛否认:“没有。”
这两个字太单薄,安慰不了他的心虚,撑不起项明章的审视,他冒着说多错多的风险,解释道:“我的生活变化太大了,我仍然在适应,其他很多事还没有考虑过。”
项明章道:“是么。”
楚识琛不必再回答了,项明章从他的双膝之间退开,微躬的脊背挺直,仅此一步,他们的距离仿佛一下子拉开了。
楚识琛松开手,踩住地面,狼狈地趿拉上拖鞋。
他从浴室离开,厚重的门在身后关闭,砰的一声,余下的“怦怦”是他的胸腔在作祟。
没多久,浴室里响起水声,项明章脱掉衣服进了淋浴间,花洒开到最大,水温微凉,他扬着头被强力冲刷至心绪冷静。
在医院磋磨了两天,项明章的下巴冒出一层胡茬,洗完澡,他打上剃须泡沫,用酒店的一次性刮胡刀刮干净。
来的时候只揣了一小瓶须后水,新买的没用过,项明章拧开拍了一点,沉香木加薄荷的味道。
洗手台上一片凌乱,香氛瓶子倒着,插在里面的藤条滚出来两根,袖扣只剩一颗,另一颗别是掉进了下水道里。
项明章低笑,怎么紧张成这个样子,野外不知深浅的河都敢跳下去,却不敢面对他?
还是楚识琛在害怕什么?
其实项明章留了一线余地,刚才的对话,比起陈述更多的是询问。
他根本没有阐释种种心思,一句“明显”,就问楚识琛知不知道。他也没有自剖心意,没说“我喜欢”,便讨要楚识琛的答案。
项明章承认,这份狡猾是因为他缺了一点把握。两个人过招,互相揣摩对方的态度,一个委婉,另一个就不会太粗暴。
如果他直白得不留退路,可楚识琛不想要,那给出的拒绝也会一锤定音,彼此就栽进了死胡同。
项明章自嘲地想,业务技巧用在这方面,算成功还是失败?
不过楚识琛真的很聪明,不承认不否认,状似慌不择路,实际上一样留了回旋的可能。
项明章从浴室出来,偌大的套房静悄悄的,楚识琛已经上床了,占据一边,留白了三分之二。
项明章拿着手机走到另一边,掀开被角上床,靠坐着床头。
时间不算晚,项明章打开邮箱批复了几封邮件,看了两份资料,言简意赅地打了一通长途电话。
余光锐利,他确定被窝旁边始终一动不动。
忙完,只留一盏夜灯,项明章躺下。
楚识琛没有睡着,听着背后窸窣,项明章貌似翻了个身。
当下的局面到底算什么,楚识琛管不住纷杂思绪,项明章又会怎么想?会不会气恼,会不会后悔跑来这一趟?
——楚识琛,那你喜欢我吗?
可他根本不是楚识琛。
所以他没有资格回答,没有立场说喜欢,只要说出口就等于骗人。
然而说不喜欢,一样是谎言。
他告诉项明章没有准备好,并不是情急之下找的借口,更不是含混的敷衍,是他那一刻最诚实、最周全、也最无奈的回答。
至于项明章以后会怎么看待他,他们的关系会变成什么样,他都愿意接受。
楚识琛拟设了后果,认了。
他没精力再想,刚闭上眼睛,被子“呼通”动了一下,紧接着一阵温暖袭来,项明章靠近贴在了他的背后。
楚识琛猛地睁开眼睛,身体微僵:“你干什么?”
项明章的气息拂在他耳后,胸膛抵着他的肩胛,说:“你觉得我会老老实实地跟你各睡一边?”
楚识琛脱口而出:“你不生气?”
项明章怔了两秒,大手握住楚识琛的腰身,太单薄了,不足他半掌宽,来不及轻薄就把人翻了过来。
楚识琛在柔软的床垫上弹了一下,仰着面,项明章半支撑在他身上,灯光昏暗,但他们的距离足以看清眼耳口鼻和阴晴喜怒。
项明章戏谑道:“一声不吭,拿后脑勺对着我,我以为你婉拒了人摆姿态,原来在担心我有没有生气?”
楚识琛说:“我没有担心,只是合理推测。”
“好。”项明章问,“那我生气了,你会在乎吗?”
楚识琛动弹不得,项明章压制着他,英俊的面目底下有欲望,有不甘,问这句话时最明显的是期待。
楚识琛喉咙发紧:“会,我在乎。”
项明章的呼吸有些重,把贪心说得天经地义:“口头的道谢和在乎都不值钱,楚识琛,给我点实际的。”
楚识琛浑身都紧绷了:“你要什么?”
项明章一动,右腿顶开楚识琛的双膝,强势地卡进去,他分毫不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