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漠南境,连绵雪原之上。
大大小小的氏族部落在此地聚居,后来又有来自东黎与南雍的流亡者涌入此地,渐渐形成了南境有名的城池。
其取名方式与不远处的奉圣镇一般,名为奉圣城。
天色刚亮,奉圣城中势力最广的三大氏族之一,拓跋氏在城中的一处宅子里,也就是大公子拓跋鸿的私人府邸中,弥漫起浓郁的药香。
几个手脚麻利的小丫鬟端着药罐子匆匆穿过垂拱门,向院中而去。一位身披轻裘的俊朗青年则跟随在一边。
路过的其他人看见这一幕,不免窃窃私语。
“真不知大公子是怎么想的,将这么一个来历不明的病秧子带入府中,奉为上宾不说,还答应替他找什么人……”
“是啊,这每日里贵重药材耗费不知多少,便是府中再有钱也禁不住这么花。莫非真像其他人说的那样,大公子看中了那人?”
“说不定真是这样,前日我偶然见过那人一面,那真真是说不出的好看!就是、就是少了些人气,跟那庙里供奉的神像一样。看着就让人忍不住想把他供起来。真真邪门得紧!”
这些仆役议论之际,恰有一位绿衣少女路过,当即便厉声呵斥道:“噤声!大公子之私事,岂是你等可以随意议论的?若有此空闲,不妨多去做些事,否则,当心这个月的月钱!”
说着,绿衣少女横了一眼低声求饶的几人,便头也不回踏入了那偏院之中。
正对院门的便是一方小池,虽是冰天雪地,寒风刺骨,池中却是水流涓涓,犹有鱼虾嬉戏。
池塘四周的树木与花草不知因为什么缘故七零八落,像是夜间被寒风狠狠蹂·躏过一遍,四处都是纵横交错的痕迹。
一位白衣人背对着她坐在池中的凉亭里,脊背挺得笔直,如风中寒竹。如瀑般的乌发被一根雪白发带松松挽起,尽数垂落于身后。只一个单薄的背影,便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
白衣人身前,正站着她心心念念的大公子拓跋鸿,此时他正俯下身同那白衣人说着什么,对方只漠然摇了摇头。
“白公子,听说你昨天半夜里突然起身,在院子里弹了一宿的琴?”
凉亭中,拓跋鸿声音关切,唤了声宿星寒的假名。
“……突然有些不开心。”
宿星寒手指在身前的琴弦上拂过,微微垂下的眸子里笼罩着恹恹的雾气。他有一张堆霜砌霜的脸,即便冷冷淡淡,什么表情也没有,也美的像是一幅画。
拓跋鸿看着这张脸,又想了想对方身上不经意之间透露出来的各种宝物,心中的不耐刚刚升起便烟消云散。
他一脸不赞同地皱着眉,状极关切:“你身体不好,这样的事情,以后万万不可再做,若是心情不好,只管来找我——”
“突然想杀人,若不借琴音宣泄……”
宿星寒终于抬起眼来,扫了他一眼。那双恹恹的眸子里,一抹冰冷寒光如利剑,将所有雾气尽数扫开,又凶又厉。
“——我怕我控制不住。”
原本还想套近乎的拓跋鸿冷不丁打了个寒颤,被对方那如有实质的凶煞目光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他长长呼出一口气,脸色青白变幻,勉强笑道:“哈哈,没想到白公子居然还会说笑。”
“我从来不说笑,至少不会同你说笑。”宿星寒一点不给面子地反驳回去,直直望向他,双眸中像是有什么东西即将挣脱而出,“如果再找不到人,我真的会控制不住。”
拓拔鸿再次尴尬而不失礼貌地笑了笑,在心里不知骂了多少遍娘。
这位自称姓白名念的白衣人,是前些天他从奉圣镇骗来的,只不过是提了一下拓跋氏在本地的势力,答应了帮对方找人,这人便什么也不问,乖乖进了府。
拓跋鸿自幼兴趣异于常人,既好红妆也爱蓝颜。难得遇见如此美人,非但出手阔绰疑似家世不凡,性格又单纯好骗,实在极合他口味,便想着慢慢将人哄骗过来,人财两得。哪知道这人真的被请进了府,才发现对方如此难搞。
这种一开口便冷场的天赋也是没谁了!即便相貌再美,他也消受不起。
想了一想对方阔绰不凡的出手,拓跋鸿勉强按捺住屡屡被人冒犯的不悦。正要再说两句套套近乎。
“之前你答应了帮我找人,人找到了吗?”宿星寒眉心微蹙,一只手在心口上拂过,感应到突然而起的孤寂情绪在其中徘徊不散,让他愈发无法忍受。
他捂着嘴发出一连串低咳声。
拓跋鸿为难地摇摇头:“抱歉,时间太短,你提供的线索也不足……”最重要的是,他从头到尾便没想过要找到人,自然是十分敷衍。
“大公子!”
身后有人叫了一声,拓跋鸿转过身,看见了自幼陪在自己身边的贴身侍婢。
绿漪靠近凉亭,一眼便看见自家金尊玉贵的大公子满脸为难,姿态摆得极低,伏低做小地同对方解释,心中隐藏许久的妒火立刻熊熊燃烧起来。
她心中为拓跋鸿叫屈,却见那白衣人半点不理会其他,还在一个劲追问“大概要多久才能找到人?可有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不免更加不满,冷哼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