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尔思瞧出冯潋楚脸色的变化,却又轻声笑道:“是我多嘴了, 有道是‘能者多劳’, 也是皇上跟贵妃重视昭仪, 才放心让昭仪经手料理这许多大事,别人是想得都得不到的。”
冯潋楚听了这句,才也微微一笑:“这话可不正是正理儿?我原先没进宫的时候,也听了好些有关贵妃娘娘的传闻,那些流言蜚语里,简直把娘娘比做妲己、褒姒一类的人物, 害我也对娘娘多有误解,后来进了宫, 亲眼所见,亲身相处,才知道是最和善仁和的性情,‘贤德’二字竟不足以形容。”
陆尔思见她突然夸赞西闲,略觉意外。
冯潋楚却又说道:“我得皇上宠信,又得贵妃青眼, 但我并无别的才干能为,家境也非显赫,本来自惭无法更好的为皇上跟贵妃分忧效力,倘若真的能阴差阳错地替贵妃娘娘遮挡些许风雨, 也算是我的一点功德, 且就如陆小姐所说, 别人想得还得不到的福分呢。对不对?”
陆尔思的心突然又有点针扎似的难受。
迎着冯潋楚的目光, 陆尔思只得仍是含笑说道:“娘娘真真是个明白人,可见皇上倚重娘娘是有道理的。”
冯潋楚凝视着她,温声道:“我这样蠢蠢笨笨的,能走到今日地步,的确已是皇恩浩荡,对了,还有一样不可或缺的,那就是……陆小姐的指点。”
她甚是掏心掏肺般的,握住陆尔思的手语气亲密道:“这份恩德,我也定会铭记在心的。”
今日因要宴请各家诰命,冯潋楚身上亦穿着正三品的昭仪品服,绿织锦莲花纹的大袖衫,肩头配着三品霞帔,底下是鹅黄色的八幅织金斓裙,头戴珠翟礼冠。
上次跟陆尔思相见时候,还像是一幅寻常官宦之家的丫头,可现在已经隐隐透露出后妃的煌煌气势。
陆尔思的目光在那盏礼冠跟霞帔上驻留了片刻,那珠光太过耀眼,令她突然觉着晕眩。
是啊,别人想得都得不到的。
比如她,一辈子只怕也得不到,这些东西,只怕连梦里都奢侈出现。
陆尔思离开鸣玉宫的时候,脚步比平日略有些匆忙。
她觉着自己该快些离开,因为迟了的话,怕会有什么失态。
冯潋楚倒是殷勤,一直送她出了宫门才转身入内。
陆尔思神不守舍,双足像是有千斤之重,每走一步都觉着甚是艰难。
直到耳畔婢女提醒她,陆尔思才反应过来,抬头看时,却见迎面又来了一位妃子打扮的,定睛之时才看明白,原来是范才人。
今日参加宴会,几位入宫的贵主都是身着品服,陆尔思一眼看到她身上的霞帔大带,珠翟冠帽,瞬间又有些胸闷气短。
只得顺势驻足,缓缓行礼:“参见才人。”
范雨沐也停了下来:“原来是陆姑娘,方才我在贵妃那里,听说陆姑娘是去了鸣玉宫,怎么不多坐会儿?”
陆尔思因心头微乱,竟没听出她话中的意思,且因为只想快些离开,便随口应道:“时候不早,也该出宫了。”
范雨沐笑道:“这可是冯昭仪的不是了,陆小姐又不是外人,怎么这么见外,不多留你些时候。”
陆尔思这才有些察觉,她疑惑地看向范雨沐,问道:“才人这话我并不明白。我跟昭仪非亲非故,怎如此说?”
范雨沐道:“非亲非故,可却是昭仪飞黄腾达的贵人呀。难道不是吗?”
陆尔思屏息,对上范雨沐的双眼,顿时便明白,她也许知道是自己向冯潋楚出的主意,只是奇怪……冯潋楚自己是绝不会说出去的,自己也没有对任何人提起,她又怎么会知道?
难道,是顾恒吗?
也不像,那人绝不是肯多嘴的。
是了,也许是那天她跟冯潋楚商议,被别的人看在眼里。而且在此后不多久冯侯爷就在朝上提议封后,范雨沐只要仔细一想就知道,毕竟以冯潋楚的心性,是绝不会想到这主意,而威勇侯向来韬光隐晦,若非有人撺掇,绝不会如此急功近利似的冒险。
各种念头在心底一闪而过,陆尔思一时沉默。
这种沉默看在范雨沐眼中,自然如同默认了。范才人心中怒意滋生,面上冷笑道:“想来着实可惜的很,当初陆姑娘明明也是入宫之选的,而以陆姑娘的资质,一旦入宫,怕不立刻青云直上?哪里轮得到我等丢人现眼,只可惜……姑娘委实太过出色了,竟给别人看中,这也不知是福兮祸之所倚,或者祸兮福之所伏呢。”
说着嫣然一笑,眼中却透出锐利的光芒。
陆尔思望着范才人又得意又嘲讽的样子,以她的敏捷才思,玲珑心机,论起唇枪舌战,十个范雨沐只怕也不是对手,只可惜因为方才心神大乱,精神恍惚,此刻竟全无斗志。
陆尔思觉着,范雨沐聪明外露,自以为了得,实则蠢笨。
这种人犹如跳梁小丑,不堪入目。
但是就算这么一个人,也能留在赵宗冕的身边,为妃为嫔,光是看这一点上,自己就已经输了,还是输给这样一个小丑,那么自己岂非比小丑更加的不堪?
她愣愣地站在原地,觉着自己的存在也仿佛是个笑话。
就在此时,却听到有个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