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这声呼唤, 范雨沐要走已经来不及了。
毕竟如今两人身份相差悬殊, 如果她敢不理会走开, 那冯潋楚就敢叫人把她揪回来。
范贵人只得停下脚步,回身向着冯德妃行礼。
“见过德妃娘娘。”她低着头, 声音也很轻。
要知道这一句唤出, 不知有多少不甘跟激愤在心中盘舞。
冯潋楚当然明白,因为当初她早尝过这种滋味。
德妃缓步走到范雨沐的跟前,真是此一时彼一时, 当初得向她行礼的人, 现在反向着自己低头。世事真是奇妙。
“贵人行色匆匆, 这是着急去哪儿啊?”冯潋楚笑吟吟地看着范雨沐。
范贵人低着头道:“先前去了贤妃娘娘处请安。”
冯潋楚微笑叹道:“原来是去给贤妃请安,只是贵人为什么这样厚彼薄此?可知当初才入宫的时候, 贵人可是跟我最为亲厚呢。”
范贵人仍是垂头低眉道:“因为知道娘娘最近身体欠佳,怕娘娘不喜欢人聒噪打扰, 所以还未敢去,本想着改天……”
冯潋楚听她说“身体欠佳”,嘴角隐隐抽动了一下:“贵人真真儿是有心了, 还牢记着我身体欠佳,说来也是, 当初在甘露宫里,若不是贵人推了我一下,我也不至于被伤到……只可惜我的命偏是大, 竟一时半会儿没有死, 又多亏了皇上顾恤疼惜, 整天什么珍贵药材可着我糟蹋,居然又好起来了……”
范雨沐听她只说这些刺心的话,只可惜不能转身走开,只得勉强维持脸上表情。
“如今又给封了妃,这可是做梦都想不到的,”冯潋楚感慨般,道:“不过本宫突然想起来,这或许就是‘因祸得福’吧,而且这一切,好像都是拜范贵人所赐?”
范雨沐听见自己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话:“娘娘说笑了,这跟妾身有何干系?”
话音未落,冯潋楚一掌掴了过去。
这一掌来的甚是突然,把冯潋楚身边的宫女嬷嬷们都吓了一跳。
范雨沐更是给打懵了,她捂着脸,震惊地看向冯潋楚。
冯潋楚盯着她冷笑道:“贱人!你敢说跟你没有关系?从才进宫你就踩着我讨了皇上的好,然后在甘露宫又想一了百了地害死我,你却说跟你没有干系?是本宫命大才没让你得逞。”
范雨沐雪着脸,眼中自有掩不住的怒意,却仍咬牙道:“娘娘还是谨言慎行,您所说的话我全然不懂。”
“你当然懂,你只是不知道什么叫做人算不如天算而已。”冯潋楚抚了抚有些疼的手掌,神情又慢慢舒缓,“想不到吧,你竟然也会有今天。”
范雨沐胸口微微起伏,想到当初,又看看现在,物是人非,竟被人欺辱到这种地步。
她终于忍不住冷笑说道:“今天又怎么样,皇上只是把你当枪使,让你替贵妃娘娘遮风挡雨,你还巴巴地高兴呢!可知道满朝文武都把你们冯家视作眼中钉了?”
冯潋楚一怔,定睛看向范雨沐。
“怎么,你难道真以为皇上是真心喜欢你的?”范雨沐以为自己切中了冯潋楚的要害,“你难道不知道,你只是个……”
但就在这时候——
“哈哈哈!”冯潋楚仰头笑了数声,把范雨沐笑懵了,片刻,冯潋楚拭去眼角笑出的泪,道:“真奇怪,当初也有个人跟我说这话来着,那会儿本宫还没有多想,只是略觉奇怪而已,现在突然听贵人也这么说,这才明白,原来果然……她当时也跟贵人这样,又是羡慕,又是嫉妒,又是无可奈何呀。”
范雨沐愣住:“你、你说什么?”
“没,我没说什么。只是突然明白了什么叫做‘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冯潋楚像是想到什么可笑的事,又点头叹道:“我倒是要感激你们两个,一个把我踩下去,一个扶我爬上来。好吧,你们且放心,不必替我如此不平。本宫毕竟已经大错过一次,知道那种万劫不复、四面楚歌的绝望滋味,也正因此而知道如今所有的不易,现在我若不知道进退分寸,我也就白活了……”
说到最后,她笑的踌躇满志。
范雨沐呆若木鸡。
冯潋楚却又走到范雨沐身旁,低低说道:“知道你为什么落到现在的地步吗?不是因为你的手段不够,是你们根本站错了队,当初皇上需要有个人支持他,提出皇后册立的事,那会儿若是你父亲能够站出来,那此刻姐姐哪里还会是如此灰头土脸?只是工部尚书不舍得他原先所站的地方,所以……只得劳烦你们让位了。”
她略停了停,转头看向范雨沐的脸,因给她打了一巴掌,雪白的脸上浮现几道醒目的红肿印记。
冯潋楚看的赏心悦目,又说道:“你方才去给郭贤妃请安,只怕不是请安罢了,你是想求她帮你对不对?帮你在皇上面前说说情,让他放你们范家一马,你是不是也察觉到了大厦将倾?可惜,你一早就进错了庙,拜错了神!”
范雨沐一阵头晕,她突然忘了自己的身份,也忘了冯潋楚比自己的品级高太多。
范贵人转头瞪着冯潋楚:“你……你不用如此小人得志!要知道……狡兔死,走狗烹……有你们冯家倒霉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