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宁便服私访隆兴达。
朱红油漆门头,烫金的大牌匾,比理刑馆可阔气多了。
而且这门头也是临着朝凤街,比府衙的位置还要好,估摸着算济南府城的中间地段了。
“你要进去?”宋元时问她。
宋宁颔首:“来都来了肯定进啊。”
说着率先进了隆兴达的门,宋元时随在她身后。
跨过门内,就是一间宽敞的正堂,正堂内的屋顶装着明瓦琉璃,里面干净透亮。
正中间摆着桌案和椅子一套,在此下方则分左右各摆了八张椅子,中间留着七八尺的距离。
在这样一个奇怪的组列两侧,左边的墙是书架,上面摆着无数的卷轴,右边的墙则是摆着桌椅和茶具。
这像是一个审问或者私人公堂。
“这应该是私案。”宋元时和她解释,“民间有这样的镖局,抢了衙门的活把案子审理清楚,再由承办人一并交由府衙。”
“府衙倒省事了。”宋宁道。
“这主要源于太祖后期,因为大周开朝民间生计不稳,各类案件层出不穷,一件未消又出两件。但衙门又无法招更多的捕快和差役,由此便衍生了有偿办案的方式,有地方是衙门出钱,有地方则是苦主出钱。”
“但纵然这样,有的州府依旧案件积压太多,所以,镖局的另一项事务应运而生。”
“但至今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像这样有规模的镖局。”
宋宁望着那个小小的“法庭”,眉头深锁。
一旦律法使用的权限被无限放松、踩踏、没了郑重和谨慎后,那这个政府离乱象也不远了。
“您二位是来报案的,还是告人的?”有个穿青衣的镖师上前来,道,“要是报案、大案,过去往右第三间,那里头是承办大案的。”
“要是找人、找物邻里纠纷,您二位往左。”
宋宁道谢,往后面去。
镖师并没有太在意他们,自顾着去忙去了。
穿过游廊,路上但凡见到的镖师,分两种颜色,一种青衣一种是蓝衣。
个个都年轻开朗,见人就笑,服务态度极佳。
“年轻人笑起来,真好看啊,是吧。”宋宁负手走着,和宋元时道。
“你不是年轻人?”宋元时反问他。
“我看不到我自己的。”宋宁回头对他道,“你没事多笑笑,我见的多。”
宋元时无奈道:“你正经点。”
“调剂一下,免得我一会儿会动手打人。”宋宁道。
“他们不会给你机会的。”
所有路过的人,都是笑盈盈的,莫说打架,恐怕想吵架都不行。
宋宁叹气,这么如沐春风的地方,换做她是苦主,她也愿意来啊。
一对比衙门冷冰冰高高在上,当然是这里宾至如归啊。
到了横向的游廊,果然看到一间间的廊屋。
廊屋上挂着铭牌。
大案。
失物招领。
邻里。
盗贼。
一路数过去,分的很细致,每间屋子里都坐着四五个人,有的正在和今日的顾客说话,有的则趁着空闲在记录卷宗。
总之,一排过去,既有人气又有朝气。
“没法比。”宋宁负手望着宋元时道。
“放弃了?”宋元时望着她。
宋宁摆手:“再难也总要走啊,总比咱们被砍头强啊。”她刚说完,忽然前院传来妇人的哭声,喊着冤枉。
有人道:“来这里的人,谁不喊冤枉呢?”
“你觉得冤枉你别犯事儿啊。”
那女声哭着道:“我真的没有杀我夫君。”
“你说不杀没用,证据、凶器确凿呢。”
说着话,人走远了。
宋宁正要过去,忽然身后有人咳嗽了一声,在宋宁和宋元时的脸上打量:“莫不是新来的宋推官?”
“你是?”宋宁打量对方,二十七八岁,个子高壮,大鼻头方下巴,相貌看上去很憨厚。
“在下周江,是隆兴达的三当家,给宋大人问安。”周江很大方,完全没有遮遮掩掩,“大人是刚到济南,所以到隆兴达来取经?”
取经?宋宁挑眉:“你们这里每天都这么多人?”
周江道:“也不是,今天的人要少一点。”又道,“大人,我还要去查案,您要是好奇,随便参观。”
说着叉了叉手,走了。
“嚣张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同僚。”宋宁望着周江的背影,宋元时道,“这样应该还是克制过的,他大概是可以想要对你礼遇一些。”
礼遇她,宋宁被气笑了。
“走了。”她拂袖往前,游廊刚走了一半,身后传来一阵笑,随即笑声传染,变成了哄堂大笑。
她停下来,看着后面廊屋门口站着的各式各样的人,笑了。
“新来的就是不一样啊,莫不是还以为能重整理刑馆?”有人说话,张狂自信。
“你不要这么说,才来而已,总归是不知天高地厚。”
“哈哈。”众人大笑不止,有人喝斥一声,“做事,很闲吗?”
说话的人和周江很像,看年纪应该是老二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