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细语:“万事万物都是三两句话说不清楚的。别人的家务事,你不要管。”
丈夫要儿子,妻子愿意生。谁去插这个嘴,都是自讨没趣。
此时农村文娱活动匮乏,放电影算是庆典。天才刚擦黑,打谷场上已经聚满了等待看电影的人,个个呼朋引伴,好不热闹。
还有脑袋瓜子灵活的人,捧着泡沫盒里头的冰棒四下推销。
卢定安笑着看林蕊:“蕊蕊要不要吃冰棍?”
“别惯着她,才吃过饭,闹肚子。”林鑫立刻拒绝。
林蕊现在对什么冰棒可没丁点儿兴趣。她凑过头去看她姐戴着的手表,愁眉苦脸。
七点钟了,她的知了猴,肯定已经从土里钻出来了。
林鑫又好气又好笑,不停地哄妹妹:“不急,咱们看完电影再去抓。要不明晚也可以。”
“胶带都缠在树上了,肯定好多知了猴。”林蕊小声嘀咕,“这才生下来不到二十四小时呢,庆祝什么啊,也不怕这么大的福分,孩子压不住!”
林鑫皱起眉头,拽了下妹妹的辫子,虎着脸:“不许胡说八道。走,咱们过去给芬妮帮忙。”
又是瓜子又是糖,还有冬瓜茶,三样东西排成列,光一个芬妮哪里忙得过来。
林蕊阴谋论:“他就是故意的,知道咱们肯定看不过眼会帮忙。这下好了,两个小工,哦,不对,是四个。”
还有卢哥跟鹏鹏呢!
太会算计了!脑袋瓜子都用在这种小账上,难怪日子过得紧巴巴。
林鑫拍妹妹的胳膊,往她嘴里头塞了颗奶糖。就她怪话多,糖怎么不黏住她的嘴?
郑鹏到底年纪小好热闹,加上知了猴对他来说一点儿也不新鲜,反而是大幕上的电影瞧着挺有趣。
林蕊愤恨不已:“叛徒!”
她大话说的太早了,因为她很快也沦陷在电影中。
八十年代的渣画质照理来说根本入不了林蕊见多识广的法眼,可耐不住电影剧情好,演员给力。
林蕊一面看一面吸气,没想到现在电影尺度这么大,居然还敢正面杠军队**。
到底怎么过的审啊?
她一开始还嗑着瓜子,到后面连喝茶都忘了,注意力全都放到了电影上。
一卷胶片放完,放映员调上下一卷的间歇期,卢定安小声跟林鑫说话:“谢晋导演的《芙蓉镇》,你看过吗?也是部很好的片子。”
林蕊识相地离姐姐远点儿。她这颗大灯泡实在太耀眼了。
郑鹏没有像其他孩子一样激动,而是神情严肃地看林蕊:“二姐,打仗不是英雄吗?为什么那个官太太不让她儿子当英雄?”
“上战场都有可能牺牲,比起英雄,所有的母亲都更希望自己的儿子平安。”
芬妮皱起眉头:“她那是自私自利,就她儿子是人,别人的孩子不是人?雷军长说的没错,这种人就该第一个扛着□□包去炸碉堡!”
林鑫过来给村上的老人拿瓜子,闻声笑了:“父母在面对自己的孩子时,都难免自私。不应该存在的是特权,军人保家卫国是天职。”
郑鹏吓得小脸惨白,惊惶地看着姐姐:“我爸也要去打仗吗?会不会死人?”
林蕊赶紧安慰表弟:“打完了,都打完了。”
起码在她记忆中,此后三十年都没有大规模的战役。
每次她们寝室去学校食堂吃饭,看到电视新闻中国外战乱,都会暗自庆幸,亏得她们生活在和平的国度和平的年代。
幕布上的光影再一次亮起,电影越往下播放,战争的残酷越一览无遗。
影片中,那位平常牢骚满天的副连长为了让焦渴难耐的战友喝点儿水,去砍甘蔗,结果踩着地雷壮烈牺牲。临死前,他惦记着的还是战友们有没有吃上甘蔗。
林蕊的眼泪拦不住,簌簌往底下掉。
林鑫摸出手绢,让妹妹擦眼泪,同样眼睛红红的。
芬妮咬牙切齿:“不应该他死的,大官的儿子的不是要升官吗?那他们去战场上啊。”
“雷军长的儿子牺牲了。”卢定安看着大幕布,“他爸爸亲手把他送上的战场。”
林蕊又想哭,因为雷军长的儿子死的冤枉。
那个绰号叫“小北.京”的将二代,因为他连发两颗都是臭弹,被敌人活活打死了。
连长一看炮弹的生产日期,1974年4月,破口大骂:“批林批孔,批他奶奶的!”
林蕊怔怔地看着屏幕,眼泪止不住往下淌。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战争永远都会有人死亡。”林鑫轻轻地叹了口气,摸了摸妹妹的脑袋,“幸亏仗已经打完了。”
林蕊抽着鼻子,不停地擦眼泪。
她有点儿不好意思,居然看电影还哭成这样。
根生叔叔嘴里头叼着烟过来,红光满面地问城里来的客人:“怎么样,电影好看?”
卢定安赶紧点头:“非常精彩,是部好片子。”
其实这部电影,他刚上高中的时候就看过。不过再次重温,他依然承认这是部极为优秀的电影。
最起码的,英雄也是人,不是宣传画。他们有喜怒哀乐,他们面对死亡也会恐惧。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