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蕊赶紧跟着跑过去看。
隔了半个月,新孵出来的小鸡已经褪去了那黄啾啾的模样,显得很有点儿意思。
原本的窑洞也被当成天然鸡舍,修葺一新。根生叔叔忙着去割稻子挣钱了,舅舅他们自然得另外找泥水匠。
现在窑洞里头一排排的,全是鸡笼。
外婆看着这么多鸡直犯愁,要是生的蛋卖不出去,投进去的钱岂不是全打了水漂。
鹏鹏倒是胸有成竹:“卖不掉就直接杀了鸡吃。”
外婆嗔了眼孙子:“这么多鸡吃不完的。”
鹏鹏皱起眉头,认真地思考:“鸡肉可以做罐头,鸡骨头可以卖鸡架子,对了还有鸡爪。我二姐说卤凤爪给我们吃。”
外婆一拍脑袋:“哎哟,我把这事儿给忘了。等等,我赶紧回家看,跟福全说好的,他去供销社进货帮我买鸡爪来着。”
福全就是村里小店的老板,他家有辆三轮车,每次他都是骑车去镇上供销社拉货。
林蕊顿时羞愧,造孽啊,她要鸡爪就是为了垄断郑家村的卤菜市场。
祖孙四人回到家,老太正坐在廊下晒太阳。
她指着院子中央的大水桶道:“都在那儿呢,福全给你打了桶井水把鸡爪泡上了。”
林蕊的脑袋真要低到尘埃里头去了。
可惜羞愧阻挡不了她挣钱的脚步。反正福全叔叔又没正经将卤菜当成生意做,否则哪能那样马虎。
林蕊捋起袖子抓着剪刀要剪鸡爪指甲。
老太在边上看着,赶紧催促:“护袖,把护袖带戴好,不然又是你妈遭殃。”
林蕊倒是有心想挣钱给她妈买个洗衣机呢,可惜筒子楼里头太憋仄,根本没地方安装。
好在钢铁厂总是不缺热水的,厂里头职工都拿家里衣服在单位洗。
不知道为什么,林蕊老想到甲午海战上,在军舰炮筒上晾衣服的清军。
江州钢铁厂的倒掉,大概也不稀奇。
很多问题也许在职工习以为常的熟视无睹下,就已经产生并发展到无法控制的地步。
鹏鹏给他姐拿来护袖,好奇地问:“二姐,你这是在干嘛?”
“剪指甲,不然吃的时候会划到人嘴巴。”苏木埋头干活,动作快得很。
老太在边上伸着头,看得津津有味,还要贡献出瓶私藏陈年黄酒,用那个糟鸡爪,香!
林蕊笑着回过头:“老太,我这鸡爪不糟的,直接煮了吃。”
院子门响了,芬妮拎着菜篮进来,笑着问林蕊:“你又做什么好吃的?”
“香辣卤凤爪,保准好吃到停不下来。”林蕊得意洋洋,她扫了眼芬妮手上的篮子,惊喜道,“现在还有豇豆啊?”
外婆家的豇豆中秋节就拉了藤,改种青菜了。
“我家的是晚豇豆,刚开始吃呢。”芬妮放下篮子,“我妈让我摘点儿给你尝尝。”
外婆埋怨道:“那你也不用摘这么多了。看看,都半篮子了。”
“没事,今天吃不完让蕊蕊带到江州去吃好咯。”芬妮走到林蕊边上,幽幽地叹了口气,压低声音道,“你没错,她的确当了大官。”
林蕊愣了下才反应过来芬妮说的是电影《芙蓉镇》里头的李国香。
她不以为意:“以智治国,国之贼。不以智治国,国之福。傻子最幸福嘛。”
芬妮满头雾水:“什么?”
“老子的话,治大国如烹小鲜就是他说的。”
芬妮连“治大国如烹小鲜”也没听说过,只满脸羡慕地看着林蕊:“蕊蕊,你知道的可真多。”
“是不少,就是一个都跟学习没关系。”外婆摇摇头,拿了箩筐装下豇豆,将篮子递回去,“她要是能把这精神用在学习上面,你嬢嬢会笑死。”
看看哦,外婆也被郑大夫传染了。好好的过周末,提什么学习。
林蕊立刻扭过脑袋,去蹭老太的膝盖:“老太,我俩关系最好。”
老太相当配合地伸出手,拽拽她的小辫子:“嗯,我们蕊蕊最好最乖。”
芬妮抿嘴乐,捋起袖子要给她帮忙处理鸡爪。
隔壁桂芬婶婶扯着嗓子喊人:“芬妮——赶紧去捞块水豆腐,我听到卖豆腐的声音了。”
少女只得站起身,拎着篮子回家拿碗捞豆腐去。
林蕊一拍脑袋,对了,她怎么能忘掉一个卤鸡爪好伴侣,卤干子呢。那个入味特别香。
“快快。”她催促苏木,“给鹏鹏钱,让他去把老豆腐都买了。”
现在油豆腐干村里头没的卖,得去镇上菜场。
刘师傅店里头本来就有卤干子,而且口味很不错,销量也好。所以她想在郑家村卖卤鸡爪的时候,居然把这一茬给忘了。
苏木手上不得空,只让鹏鹏去书包里头拿钱。
上次周师傅拿剩下的药酒给警察喝时,还又给他塞了三张十块钱。
鹏鹏得令,飞快地蹿上台阶。
外婆放下豇豆,赶紧拦住孙子,虎着脸教训一对不成器的姐弟:“瞎胡闹,谁让你们动苏木的钱。”
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苏木无所谓:“钱放着也派不上用场,没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