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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少年兄弟,太原城底下死人堆里一起爬出来的,也没耽误你发大财,却不许俺自便吗?”李老三依旧远远出声。
“不是这个意思……”张俊叹了口气,复又环视院中。“其他太原的老弟兄们怎么说?”
院中诸人面面相觑,又有人从身后甲士和立在张俊身侧的田师中身上拂过,不禁将原本想说的话咽了下去,但也有少数人和李老三一样军痞本色,忍不住从席中呼喊,劝张俊给李老三一条路,甚至有人直接劝张俊也给赵知州一条路的。
而既然有人开口,却很快便带动一片,以至于院中再度喧嚷一时。
喧嚷之中,张俊一言不发,却是离座起身,直接用满是油污的手从腰中拔出刀来……刀子出鞘,田师中以下所有近卫也都一起拔刀出鞘,而田师中更是主动持刀转入一侧,这下子,院中登时静的连根针落下都能听到一般!
“诸位弟兄的意思我大概明白了,而李老三说起太原的事情,我今日也想说太原的事情……”
张俊抬刀遥遥点了点身侧的赵球,扬声而言。“老赵大家多是认得的,便是不认得这两日往来不断,你们也该私下打探清楚了,这也是太原城下昔日的袍泽。所以咱们凭良心讲,要是没有你们这些子一起从太原跟我逃出来的人,我张俊恐怕就和这老赵一样,做个路边的败犬,谁都能呼来喝去,谁看他不如意了,也都能一刀了之!”
众人听得糊涂,赵球也听得不对,刚要出声,却不料不知从何时转到他身后的田师中直接一刀自他后颈奋力插入,将他整个人钉死在了满是酒菜的桌案上!
遭此剧变,院中所有军官也都目瞪口呆,赵鼎也是恍惚失态,一旁的时文彬就更是不堪了,他原本正在下筷去用菜,结果那菜盆整个扣翻在了赵球的脑袋前侧,汤水混着血水飞溅一片,弄得他筷子上、身上全是血……偏偏杀了人的田师中还在他身侧,搞得他既不敢松手扔下筷子,更不敢收回,只能哆嗦不动。
只能说,可怜一个昔日西军宿将,便这么稀里糊涂将自己送在此处,到死都不知道为何会死。
而张俊却恍然未闻,而是继续了刚才那个话题,其人以刀指点左右军官,宛如刚才指点赵球一般,却一字一顿越说越激烈,到最后以至于宛如奋力嘶吼一般:
“可是话反过来讲,若你们这些人当日没有我,却连败犬都不是,只不过是路边的一摊狗屎而已!人家将你们踩得稀巴烂,还要嫌弃你们的臭味不可闻!!”
满院军官,俱皆失色,却无一人敢出声驳斥!
“刚才李老三说不耽误我发财,以此来讽刺我贪财,这我也认!因为我这辈子就图一个财!”张俊继续奋力举刀指天言道。“但是太原的事情和老赵的事情却让我晓得一个道理,那就是发财也要讲道行的!路上跟金人屁股后面抢几个妇女的金簪子,算个屁啊?能发大财吗?!而且拿到手里,做梦梦不到小种相公领着昔日兄弟在梦里找你吗?!想要发大财,就得以人为本钱,去搏大的!而你们就是我张俊今日的本钱!!!我张俊今日要拿你们在这下蔡,发十辈子用不完的财!!!”
此言尚未落音,无数披甲亲卫却自后院抬来无数金银财宝,然后直接打开箱子倒在地上亮给了所有人看……金银堆积如山,就在眼前,一众粗汉几乎是瞬间呼吸粗重起来!
“四万两白银,一千五百两黄金!还有乱七八糟的财宝珠玉好几箱子……金人给我送来的,我自己偷偷存下的,一直藏在这院中地窖里,当日官家在此都没舍得献出来,今日全都不要了,全都给你们!银子给士卒,金子财宝给你们,只求你们这堆臭狗屎一件事!”张俊环顾左右,扔下刀子,喘着粗气缓缓而言。“替我守住下蔡!让我张太尉将来能凭此城翻个十倍八倍,再不受穷!”
言罢,其人有气无力,居然转身端起案上鸭子,转回后院去了,熟悉他的人俨然清楚,这厮是不舍得亲眼看到自己的财货被这群夯汉瓜分殆尽!
不过,院中数百军官并不在意,反而在身后轰然应诺,而赵鼎却是赶紧起身,追入后院去了。
天色渐晚,前院声音渐渐平息,累了一日的田师中转过后院前来汇报。
“都发下去了?”端着个空盘子的张俊双目通红,宛如哭过一般。
“都发下去了。”田师中小心言道。“城墙上刘宝那份和城墙执勤守军那份也发下去了……那个时文彬也被撵出去了!他居然不敢走,求我收留……我没敢留!在吊桥那边下哭了好一会才被金人哨骑带走!”
“不管他了。”张俊叹气道。“这次把赵御史……赵知州给得罪狠了,之前在我这里质问了许久,也是哭泣失态。”
“无所谓,事到如今,官家知道太尉忠心便可。”田师中连连安慰。
“也是。”张俊终于强打精神起身,然后随口吩咐。“金人攻城,前期攀城其实不可怕,下蔡城有淮水引入为护城河,也不怕他攀城,真正的厉害的在砲车……你可知道怎么做?”
“明日开始,拆掉城中所有大房、大屋,腾出一片空地,我们也起砲,以砲对砲!”田师中回答的非常干脆。“这是太原城的守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