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定薛策一会儿会单独给她交代一个秘密任务。等着就是了。
戚斐这么想着, 忽然听见了城楼的最底下一层传来了一阵响动。一行士兵的身影吸引了她的目光。
他们两两为一组,排着整齐的队列,搬运着一桶一桶东西, 往城墙的边缘走来。那些木桶上盖了盖子, 看不清里面装了什么。但从他们略显吃力的动作来看,桶里的东西应该不轻。
昨天也出现过类似的场景,所以,这一行人, 应该是负责把沸水或者滚油浇下城墙的那些士兵。但奇怪的是, 这些士兵今天都戴了鼻罩, 而且,那些蒸腾出来的热蒸汽里,似乎也缭绕着一股难以形容的臭味。
里面装的会是什么东西?
很快, 戚斐的疑问就得到了解答。
那些士兵来到了城墙边, 将盖子拿走,三人合力, 抓住了木桶的边缘和底部,“一、二、三!”地大吼着,齐齐发力,将里面的东西倾倒了下去。
城墙下霎时发出了一阵鬼哭狼嚎的声音。
虽然整个过程很快,可戚斐还是看见了,桶里装的, 是某种有点儿粘稠的糊状液体, 黄黄褐褐, 隐约有些发绿,仿佛还漂浮一些块状的东西。盖子一打开,蒸气再无阻碍,冲天升起,那股恶心的臭味顿时更加浓郁了。
戚斐:“……”
卧槽,她知道这是什么了!这就是韩生蕤所说的“金汁”!
名字金灿灿的,听起来很优美、很值钱,其实说白了……就是粪水啊!
而且是煮沸了的、热腾腾的粪水!
要不是风向对他们有利,这么多桶热腾腾的粪水,肯定会把自己人熏倒一片。
不过这招虽然很重口,却也很有用。绝对不是单纯地为了恶心羯人的。粪水里面的细菌本就很多,经过昨天一役,现在还能冲锋的羯人的身上,十个有九个都是有伤口的——有些是被划伤、刺伤,有些则是被沸水和滚油烫伤的。一旦沾上了肮脏的粪水,按照战争时的医疗条件,伤口必定会缠绵难愈,极易腐烂,可以狠狠地削掉他们的战斗力。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韩生蕤用的还是滚烫的粪水,兼具烫杀和感染伤口的功效,可谓是一举两得。
用这样的方法,纵然今日的将士死伤比昨日更多,涿丹还是再一次成功地守住了城墙。羯人今天折损在城门前的兵马,粗略估算,至少在一千五百到二千人以上。再加上昨天的死伤人数、伤口感染的人……短短两天,损失很是惨重。
从昨天那场对战开始,甸吉就知道了涿丹会是一块铁板,但没想到,居然会这么难啃。羯人两次强攻,都落败而归,昨日中午高涨的士气,早已滑入了低潮之中,犹如一个被戳破的皮球,噗地漏光了气。甸吉恨得几乎咬碎一口牙,阴鸷地看了涿丹的方向许久,才宣布撤退。
当晚,韩生蕤召众人去书房里议事。但在人差不多到齐开始的时候,城门那边出了乱子,韩生蕤立即带着韩彦赶去处理。唯一留在书房的何勇,不一会儿又被部下临时叫走了,只剩下了戚斐和薛策单独待在了这里。
薛策没理会她,正站在书案前,双手撑桌,盯着运兵图看。
书房里很安静,戚斐不想打扰他,百无聊赖地将视线投向了远处的书架。
其实这里的藏书很丰富,而且大多都很有意思。无奈,她现在担着个文盲的人设,根本不敢在薛策面前看书——毕竟这里的书可不是图画书。对于文盲来说,写满字的书无异于天书,是不可能津津有味地翻来看的。
再无聊,也只能干熬。
戚斐托着腮发呆,原先是在盯着墙上虚幻跳跃的影子的。慢慢地,目光就移到了薛策的身上,有些走神。
她觉得这段时间,自己重新认识了薛策。
仿佛看到了一颗明珠洗去了尘埃,散发着坚毅沉静,让人安心的明亮光泽。
不可思议的是,这样一个角色,居然是在她得病休学、浑浑噩噩的那段灰暗的日子里诞生的——那段时日里,她的脑海里,不知为何会产生这样的一簇灵感,浮现出这样的一个人物。并在某种不知名的冲动的裹挟下,将他写了出来,并凭直觉给他取名为“薛策”。
策,策略、策赏,也指驱策马匹的竹制马鞭。
运筹帷幄,策马沙场。
虽然后来,不幸地穿成了这个角色的仇人,还经常在内心吐槽他粗鲁暴躁、阴晴不定、比大小姐还难伺候,但是……戚斐不得不承认,在她的内心深处,依然是很喜欢这个角色的。
不然也不会让他成为书里的主角了。
因为,即使历经了两世坎坷与背叛,薛策也不会像很多主流复仇文的主角那样,心性大变,甚至为了复仇而走到极端。
他的心脏,始终是鲜活炙热的。那股朗朗正气一直都在。明珠依然是明珠,没有自甘堕落成鱼眼。
看到他为那些被拒城门外的无辜百姓说话时,看到他因为孟子源之流而愤怒不齿时,看到他明明可以独善其身,却主动留下来协助韩太守时,看到他全心全意地沉浸在战事部署中,站在千军万马前也毫不畏惧的样子时……戚斐都仿佛能回忆起自己动笔写下这个角色时的那种憧憬和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