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
见到今天阳光正好,戚斐起了床,在镜子前洗了脸,看见自己的眼睛已经差不多消肿了,便换好衣服后,走到了外面,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当了两年的穷兽,她一直用四肢落地的方式奔跑走路。好在,回到人身之后,人类的肌肉本能还在。就是视线高度变化了,还有视力变回了普通水平,偶尔觉得有点别扭。
在花园里,她遇到了蹲在地上垒砌石子的薛小策,心情很好地对他笑了笑:“小策。”
薛小策一听见她的声音,就立即转过了头来,露出了惊喜的笑靥。
因为戚斐的身体不舒服,昨天晚上薛策让她不必去议事了。戚斐心想反正现在她也只是个旁听,就偷懒了一个上午。
薛小策这段时间都没人和他玩,也没有见到舅舅和戚斐,可憋坏了。戚斐陪他玩了一会儿,两人坐在了长廊里休息。
戚斐给他擦了擦红扑扑的小脸的汗水,轻声说:“小策,你以前……”
她还没想好要不要重提旧事,薛小策就忽然伸手捂住了嘴巴,惊恐地看着她摇头。
戚斐失笑:“怎么了?”
她将孩子的手慢慢掰了下来。
“姐姐,如果你是想问我在东岳的事,就别问了,舅舅不让我说。”薛小策倒也没有真的用力,有些委屈地嘟了嘟嘴:“本来是没什么的。可他今天早上特意来找我,叫我以后不能再和你说以前的事了,他说你……听多了,会做噩梦。可我哪里有跟你说过呀,而且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啊。他还板着脸,凶巴巴的……”
戚斐愣了愣。
莫非薛策觉得,她会梦到他前世在东岳生活时的故事,是因为在私下,听薛小策说过这段经历?想得多了,才演化成了噩梦?
这是一个很合理的解释。
不过实际上,她没有问过薛小策这些事。
戚斐笑了:“我做噩梦和你没关系。不过,你都被他说了,不趁机坐实一下罪名吗?”
“那也是……”薛小策抱着她的手臂,将小脑袋靠了上来:“那就从我小时候说起吧。”
戚斐以为可以从薛小策的角度,听一听那段时间他的心情。
没想到,她听到了一个和她不久前所经历的第二次套娃,极为不同的故事。
“每天都有人送吃的给我,持续了好几年……后来,我八岁的时候,实在太想娘亲了,忍不住揭开了帘布,才知道娘亲早已经不在了。”薛小策看着远方,没留意到戚斐的脸色变化,自顾自地说:“再后来,娘亲的行宫也不能住了,我想收拾包袱离开,却在路上,被几个坏人推进了一个山谷里,好不容易才活着爬了出来……来到北昭后,就遇到你和舅舅了。”
戚斐盯着薛小策。
她这一刻的心情,简直可以用惊涛骇浪来形容。
在薛小策的描述里,他在东岳生活的几年时间里——身边根本没有一只穷兽的出现。
她的影子,完全被抹去了。
要知道,信阳城失守的那一夜,失火的男娼馆,是薛小策命运彻底改变的截点。
在这一个命运拐点之前,薛小策其实是等同于薛策的——可以理解为镜像世界里的一个完全一模一样的薛策。
是她和薛策2.0让这个“镜像世界里的薛策”,走向了另一条路,变成了薛小策,成为了他自己,而不是任何一个人的复制品或者对照品。
也就是说,在信阳之夜的截点之前,薛策0.5版所经历的一切——捡到一只受伤的穷兽、和穷兽相依为命、行宫的梦境崩塌。薛小策应该也是经历过的。
因为,东岳时期的他,还是在原定轨迹,作为“镜像世界的薛策”来生活的。
不需要她再套一次娃去补充剧情。她给了薛策0.5多少,成为薛小策之前的“镜像世界薛策”也会拥有多少。
在这一阶段,他们两个人,是“你有的我也会有,你没有的我也没有”的关系。
同理,反推过来,薛小策没有经历过的,那么,薛策也肯定不会有。
也就是说,昨晚给她擦眼泪的薛策,记忆中,恐怕也没有她扮演的那只穷兽的存在。
戚斐的心脏紧缩,蓦地沉了下去。
这是怎么回事?
她仿佛听到了同一个开端、同一个结尾,却过程不同的两个故事。
在她和0.5共度的那个故事版本里,多了一个原著里没有的、系统原创的角色,那就是她扮演的穷兽。0.5比八岁提早了半年,被踹进了山谷底。在北昭流浪的时间也多了半年,和她写在电脑的版本有很大差别。
而在薛小策口述的这个故事版本里,则是完全按照她当初写在电脑里的官方版本来进行的——时间不早不晚,在八岁的时候被推下去。人物不多不少,没有她的存在,当年的他是被那些怠惰送饭的下人养活的。
由始至终,都没有出现过一只与他朝夕相伴、最后抛下了他的穷兽。
戚斐的身体微微一晃。
那么说来,第二次套娃,她养过的薛策0.5,和她一起从鬼渊谷逃出来的薛策0.5,到底是谁?
难道每一次套娃,她遇到的都是另有其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