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了这句请辞的话后,他眼前的侍女,却露出了一丝微微着急的神色,还回头看了一眼亮着灯的房间,似乎想说什么挽留他。
薛策却仿佛没有看见,微一点头,没有拖泥带水,转身离去了。
如今已是亥时末了,过了大部分门生的歇息时间。秋猎的山坳结界,也已经关闭,宾客都应该回房休息了。金鸢峰的山路上,到处都是黑漆漆、静悄悄的。夏末秋初,夜风穿林而过,微微带着一丝萧索的寒意。
有微微凉润的雨珠,飘到了他的面颊上。
薛策仰头,眯眼看向了前方的天空。
今夜星空无光,月亮是一个黯淡模糊的轮廓。天边,闷雷声隐隐作动,厚重的云翳之后,银白的闪电,如银龙舞动,乍然闪现。将天幕撕裂出了一道狭长的口子,灌入了风雨。
雨珠渐渐变大了,树林里的枝叶被打得啪啪作响。不远处的房屋里,传来了一些夜起关窗的声音。
不知为何,他的脑海里,忽然嵌入了刚才坐在他旁边的宋裕安絮絮叨叨地说他“要在大雨下起来前赶回家去陪自己的夫人,否则她会害怕”之类的话语。
薛策微一凝神,收回了目光,不由自主,就加快了往回走的步伐。
终于在子时初,回到了祝融峰上。
祝融峰的山顶,是伸手不见五指的山林中唯一的光亮之地。连片的屋宇长廊都点着灯,晕出了温暖的光。灯笼在风中打着旋儿摇晃着。
才一走上长廊,雨势就骤然稠密了起来。被放置在了房间前的明光感知到了主人的归来,自动地飞了过来,缠到了他的手臂上。
薛策推开自己的房门,大步入内,从门后取了一把油纸伞,撑开了,往她的房间匆匆走去。
到了地方,他才看见,她的房间是熄着灯的。整片院子,都陷入了一种森冷的昏暗之中。
薛策微微一怔,皱眉,走上前来,就惊讶地发现,她的门只是虚虚地掩上了,还留着一条缝。
薛策轻而易举地将门推开了,环顾一周。暗淡的月光下,冷风和着些微的雨珠,自他的身后飘入了屋中。里面空荡荡的,根本就没人在。床上的枕被叠得很是整齐,没有睡过的痕迹。枕头旁边还窝着一团东西。
听见门边的动静,那团东西睁开了眼,黑暗中,现出了两只圆溜溜黄澄澄的猫眼。
是她养的那只裴世佳送的猫。
祝融峰的结界,闲杂人等是不能进来的,她不锁门就离开也很正常。但是,现在已经这么晚了,滂沱大雨又下个不停,她不回来这里待着,还会去哪里?
要知道,山中走兽,大多都十分畏惧雷雨的天气。她虽然已是人身了,但本性仍未脱离兽类的影响。在这种天气里,总是会有些害怕的。
薛策凝目,看了一眼天上那瓢泼的雨丝。
莫非她是被雨困在了路上?
缠在他身上的明光,这时忽然有了响动,仿佛想将他往山下拉去。薛策看了它一眼,反手将她的房门掩上了。然后,快步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又取了一把藕色的油纸伞,夹在了臂弯里。
然而才刚跨过门槛,他又似乎改变了主意。返回将自己刚才撑过的湿漉漉的那把油纸伞,和新取的藕色油纸伞,都草草地放回了原位。然后,选了一把更大的伞,才步入了雨幕之中。
倾盆大雨,电闪雷鸣,仿佛整片大地也在轰鸣中颤栗。这种天气不宜御剑,他要下山只能走路。
薛策没有思考过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也没思考过在接到她之后,该说些什么。冰冷的雨水溅起来,染湿了他的靴子和衣摆。连握住伞柄的指腹内侧,也渗入了一层水雾,有些打滑。
可他却没有在意这些,耳畔又一次回忆起了宋裕安说的那些话。
似乎有一股朦朦胧胧的冲动,在胸臆中翻滚着,让他预感到,自己待会儿,也许会对她说些什么。他感觉自己的心脏也在微微地发着烫,浑身都浮出了一层滚烫的薄汗。
在雨中走了许久,出现在明光所指引的路的尽头的,却是他刚刚才下来的地方——匍匐在黑暗中的金鸢峰。
薛策微微一怔,定住了目光。
她在上面?
……
戚斐伏在了桌子上,眼皮轻轻地颤抖着,头上泛着的那种几乎杀死她的眼冒金星的感觉,终于逐渐消退了。
视线清明了起来,戎澜那张写满了担忧和紧张的脸,映入了她的视线中。他的声音也终于传入她耳中了:“……斐斐,你醒了?你没事吧?现在还晕吗?”
戚斐扶着头,轻微地摇了摇脑袋。
戎澜给她倒了一杯热水,拍着她的后背:“你方才究竟是怎么了,说着说着话,突然就趴在了桌子上,当真没有什么不适么?”
戚斐接过热茶饮了一口,脸色还是相当苍白,苦笑道:“没事。”
她会这么难受,不是生病了,只不过是剧透失败了而已。
——这件事,要从几个时辰之前说起。
在阳光正好的午后,戚斐收拾好了灵草,便去了金鸢峰,准备送给戎澜。
很理所当然地,她再次被那层只有高阶弟子才能打开的结界挡住了。
这回不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