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
相泽消太。
社畜的生活大同小异, 英雄也一样。相泽消太已经当了不少年的教师,这职业一言以蔽之,从入职的那天起就能看清楚二十年后的自己是个什么样。他稍微好点儿,多少算个英雄, 生活还有波澜。
他在家里吃了早餐, 一只太阳蛋,两片烤面包, 一杯蔬菜汁, 随后夹着笔记本电脑上班。
从家门口出去,向东走三百米是条商业街,早上八点, 商业街已塞满了人,多是些老人与主妇, 在鱼店或八百屋外挑选新鲜食材, 餐厅与音像店之类的尚未开门, 多要至上午十一点后才开始营业。
街东北角有家私人书店, 屋顶被漆成红色, 街坊邻居都称它为红房, 相泽消太路过的时候正看见店主在往玻璃门上贴海报, 是本期的新书推介。
一本是太宰治的《生而为人》, 第二本是《太宰通信集选》。
他大概听心野长枝说过, 明田优二想把第二本书命名为《亲爱的心野长枝》或者《太宰与长枝通信集》,另一位当事人却极力反对,并不同意让自己的名字出现在书名中。
“我只是想让其他人了解太宰, 才决定把信公开。”她说出了一点都不符合她淑女形象的话,“如果你在宣传的时候把我渲染成了女主角,我就把你的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明田优二耸耸肩,他真被威胁到了,但要是心野长枝不强调,他绝对干得出这事儿,他可是商人,商人是追逐利益的,卖书前要造势,最有用的方法就是弄些激情浪漫的头衔,没什么比给太宰造出一虚拟情人更好卖的了。
但心野长枝说了这话,他也不敢轻举妄动,在帮太宰整理出版书的这一年中,明田优二几乎成了一个好人。
相泽消太看得太久了,红屋的店主已经贴好海报,从木质扶梯上下来,一回头就看见了中年人,相泽消太经常来他这里买书,两人也简短地聊过几句话,但他到底不知道这仿佛睡不醒的男人就是雄英的老师,只当他对新书有兴趣:“今天下午就开始卖了。”他笑得慈祥,“要我帮你留两本吗?它们应该卖得不错,好些人都提前预定了。”
“麻烦你了。”他神使鬼差地点点头。
穿过商业街就是地铁站,相泽消太走下隧道,大理石砌成的墙壁上贴着荧光广告屏,以往屏幕上贴的不是运动饮料就是化妆品推介,在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却都换成了政府白纸黑字的公文宣传。
/英雄塔倒塌,一周年/
下方用黑炭笔描摹出折断铁塔的模样。
其实英雄塔不是这样子,相泽消太垂下眼睑,思维跑了很远,画中的英雄塔经过艺术性处理,精准地从中间折断,变成了倒v字,而真正的英雄塔顶端部分烧没了,至于其他部件也散得散落得落,最终只留了个孤零零的底座。
[已经一年了啊。]
……
学校的气氛跟以往也不大一样,大约从半个月前开始,雄英A班的学生就一天一天掰手指头倒计时今日,就相泽消太来说,大可不必如此,就算不数日子,也有人提醒他们今天非同一般。
“反正校长是要讲话的吧?”老师们在聊天时说,“东京最黑暗的一天,也是最光明的一天,欧鲁迈特退役的日子,afo死亡当天,随便挑哪个主题出来都能滔滔不绝讲一天。”全日本开设英雄科的学校都是要讲话的。
“根津校长的演讲题目是什么?”
“不知道。”
“没听说。”
他们聊天都躲着相泽消太,饶是不清楚两人间的是非过往也都知道太宰是橡皮头看好的学生,往人伤口上撒盐,这种事情,他们做不出,于是乎橡皮头感受到了难得的体贴,再也没有人在他工作的时候烦他,打扰他。
相泽消太开始有时间想自己的事,更准确地说是“神游”。
周末的时候他去了英雄碑,去年之前相泽消太从来没有去过那地方,他的英雄朋友很多,但除却欧鲁迈特无人能进入此地,作为游览项目,其含义又太深重,看着石碑他会觉得自己干涩的眼睛愈发疼痛。
上回去是太宰葬礼的时候,这一次则是一年,送些酒水过去,免得小小年纪就沉迷酒精的少年在三途川下找不到好酒。
他是周末去的,周年当天是平日,要去学校上课,故也抽不出时间。相泽消太猜自己到得有点晚,墓碑前放了两个硕大的藤织箱,掀开盖子,里头都装满了。
[蟹肉罐头、蟹棒、《海蟹大全》?]放在最底下的科教书让他露出了迷惑的表情,随后又接着数,[《生而为人》、《通信集》、《完全**》、游戏机、游戏卡碟……]
相泽消太隐秘地松了口气,起码没有带酒来的,这让他的礼物多出了独一无二的仪式感。
他把那些零散的、来自不同牌子的罐头垒在一起,留出一块角落,随即把酒瓶子塞进去,
干完这件事后,相泽消太又沉默了,他低头看无字碑,有很多话想要说,却不知道说些什么,诡异的沉默在他身边蔓延,直到一束小小的白花,被放在了藤条筐上。
那是个小女孩儿。
相泽消太几乎有点儿惊奇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