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落山的时候,胡家的劳力们都扛着锄头从田畈里回来了,杜梨却还在院子里筛她的黄豆。
要说这个活计做个把时辰还不算什么,可这一下午三四个时辰筛下来,她早就腰酸背痛胳膊僵了,但那王氏却连她喝口水都要在背后催着,生怕她闲了一分钟。
看胡大刚扛着锄头从她旁边经过,杜梨立刻抬头用可怜巴巴的眼神朝他望了望。
那男人看似无动于衷,却还是走到她身边停下,把锄头往墙角一靠,就拉着她从椅子上站起来,自己接过杜梨手里的筛子干起活来。
惯是做农活的人,手脚比杜梨要麻利得多,剩下的两袋黄豆不过半个时辰就被胡大刚给筛完了。
看到胡大刚帮杜梨做完活计还帮着善后,陈氏和李氏的眼神都很复杂。她们和胡二宝以及胡进贵成亲也有好几年了,但她们的男人从来没有帮她们做过事,甚至还翘脚架手的指使她们。
王氏对胡大刚的行为明显也看不过眼,在边上黑着脸瞅了一会,便冷哼着走开了。
晚上的夜饭依旧是馒头和稀饭。菜却比中午的还不如,只有一盘水煮黄豆、一盘炒豆角和一盘咸菜。
等到众人都坐在饭桌边,王氏才从灶屋里拿了两个水煮蛋出来,一个给胡二宝的儿子胡成安,一个给胡玉枝,连一岁多的胡小花都没得吃。
眼见胡小花眼巴巴地瞅着自己手上的鸡蛋,胡玉枝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它送到李氏面前道:“三嫂,这鸡蛋给小花吃。”
李氏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脸色已经不太好。
她的孩子还不到两岁,比胡成安小了一岁多,凭什么胡成安有得吃,她家小花就没得吃呢?
她边想边朝胡玉枝干干地笑了笑,正要去接她手里的鸡蛋,却突然被王氏一筷子打在手背上,喝道:“进贵家的,你还真敢接咧,玉枝养好了身子才能嫁个好人家,小花还那么小,吃这多鸡蛋做甚?”
李氏平白挨了这一下,又被王氏骂一通,顿时满红耳赤地把手缩回来。
“娘,你说什么呢?”
胡玉枝还是个姑娘家,被人大庭广众下说出嫁人的话,也甚是不好意思,只红着脸低头把鸡蛋放到桌上,假装拿起筷子吃饭。
杜梨在边上看得叹了口气。
没想到这个世道连吃个鸡蛋都这么困难。
饭后,杜梨被王氏赶着去灶屋里洗碗。
眼见天都快黑得看不清了,杜梨便拿了火折子想要点灶头的灯,却被王氏劈手夺走,道:“点什么灯?不费灯油啊,你快点洗不就完了。”
杜梨没想到她居然抠到这种地步,只得拿起灶角的老丝瓜瓤,就着天边的最后一丝亮光赶紧刷起碗来。
里里外外收拾完,她已经累得腰酸腿软,一边龇牙咧嘴地活动肩膀一边抹黑朝外面走去。
刚到堂屋,便见胡玉枝端了一盆水从外面进来,进她那间屋后还随手关上了房门。
陈氏这时也端着个木盆从外面走进来,看到她时敷衍地笑笑:“大嫂,还没去洗呢?”
杜梨摇摇头。这天才刚黑呢,这些人就要洗澡睡觉了?
见她愣征的样子,陈氏笑容里立刻掺杂了一丝不怀好意:“大嫂还是早些洗了睡,娘可说了,明日我们要上山摘茶子呢。”
一听又有活儿要干,杜梨心里更是郁闷。
陈氏却不再理她,径自端着木盆进了自己屋。
杜梨怏怏地走到屋外,看到胡大刚和胡进贵两兄弟正光着膀子水在院里的柴垛边擦身。月光白晃晃地,照得胡大刚身上的肌肉饱满分明,皮肤上隐隐泛着水光。
胡进贵见了她似乎有些尴尬,立时把一块布巾搭在肩膀上,拿着盆转身进了屋。
胡大刚则朝她扫了一眼,把木盆里的水倒掉,又到屋檐下的水缸里舀了一盆水,端着朝屋里走去。
杜梨摸摸鼻子跟上去,又在门边停了下来。
胡大刚这是要洗澡,她要进去了两人岂不尴尬?
不料才想着,她便见胡大刚又从屋里走了出来,黑沉沉的眼睛在朦胧的夜色里静静地看着她,闷声道:“媳妇儿,洗澡。”
杜梨脸上一热。
敢情人家端水进去是给她洗的啊!
可是……这小一盆水,要她怎么洗?
望着那盆水纠结半晌,杜梨最后还是认命的进了屋。
入乡随俗。既然别人能洗她便能洗,不过是洗不洗得干净罢了。
前脚进门,杜梨也像胡玉枝一样反手想关上房门,不想一转身便对上胡大刚那双黝黑的眼睛,心中顿时一紧。她和这男人拜过堂,在别人眼中便是两夫妻,像这样的时候,怎好把他关在门外?
看到杜梨僵住的姿势,胡大刚却只看了她一眼,便转身毫不犹豫地朝院门口走去。
望着男人在夜色中渐行渐远的背影,杜梨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虽说这身体不是原装的,可里面的芯子却是她本人,要她在一个刚见过几面的陌生男人面前洗澡,她可没那勇气。
把门关好插上门栓后,杜梨这才回头朝自己的房间看了一眼。
今日上午刚醒的时候她没心情细看,现在就着床头的油灯朝屋里扫一圈,只想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