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文既没说好,也没说不好。浓眉重彩的双眸仿佛又狠狠添了一笔重墨,浓烈得让人看不清楚他究竟是喜是怒。
双眸略带审视意味地打量被困在结界中的少年,两个人都没说话,洛月明也不曾示弱半分,即便他此刻身体毁损,唯有一道残魂,也不曾退缩半分。昂首挺胸,满脸坚定地望着灵文。
周围一片死寂,唯有灵文手里合拢的折扇,还轻轻敲打着掌心,殿内的烛火摇曳,满室檀香。
许久之?后,灵文才缓缓开口:“你是认真的?想要我的身体么?”
“认真的,我此刻无比的清醒,比任何时候都清醒。当年我受的苦痛,你永远都不会切身体会的。既然如此,你就把自己的身体给我。用你的身体来偿还对我的愧疚,此后两清。”
灵文听罢,倒也没什么太大反应,只是用一种淡若白水的语气,毫无任何烟火气地告诉他:“不可。”
只这么两个字,洛月明就明白了,此人不仅草|菅人命,道貌岸然,衣|冠|楚楚,实?际上内心极为自私自利。他根本不懂得爱人,他至始至终都在一厢情愿,自以为是!当即胸腔里的怒火嗖的一下窜了上来。
扶着结界,洛月明缓缓站了起来,厉声质问道:“你其实爱的人,从来都不是我!你最爱的永远是你自己!当年也是,现在也是!我的命在你看来,其实无关紧要!因为我的存在是你光辉伟岸的仙途中,最脏的那一笔!因为你是靠着杀弟证道才得以飞升的!你只是怕别人耻笑你!”
灵文的神色有一瞬间的扭曲,听着少年一声声的指责,温如如玉的外表也在此刻撕成了碎片,他苦心经营,千方百计修复两个人之间的兄弟情,就因为蛟龙的存在而彻底毁于一旦。
霍然站起身来,身子一错就往结界里撞了过?去,一手钳住洛月明的脖颈,将?他的残魂狠狠往墙面上一怼,灵文面露狰狞地低呵:“住口!你懂什么?要怪只能怪天道不公!我行善积德,积攒了几万功德,救了那么多苍生,都抵不过?当年失手杀你之?过?!是天道逼我杀你,何尝是我愿意杀你的?”
“怎么,恼羞成怒了?来
啊,杀了我,杀了我,你解脱了,我也解脱了。杀了我啊,杀啊,杀,杀了我,杀啊!”
洛月明早就不想掺合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了,对灵文和他弟弟之?间的恩怨情仇,一点兴趣都没有。
他现在只想睡醒一觉,睡醒之?后,他就能看见大师兄了。天剑山上四季长盛,殿外的海棠树依旧红得烈烈如焚,裴师兄,越师兄,甚至小师姐……他们曾经游历过?的地方,天剑宗,他们曾经的家。梦一醒,所有人都站在原地等他回去。
“……你曾经杀过?我一次,还怕杀我第二次么?”
灵文的手指骨都夸张的暴了出来,手背上的青筋宛如老树筋一般遒劲狰狞,几乎都能听见灵文牙齿咬紧的咯噔声,以及外头簌簌刮进来的风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那手劲儿才渐渐散开了,灵文甩开折扇,半掩着面容,冷冷淡淡道:“老把戏了,每天你都要如此这般气我几回。我早该习惯的。你就在此等着,我会将?蛟龙的龙元,亲自送到你的面前。”
“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我连亲弟弟都敢杀,你觉得我还会怕多杀一条蛟龙?”灵文忽而笑了起来,摇头道:“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你同蛟龙永不可能。”
说完这句话,也不顾洛月明是什么反应,顷刻之间就消失在了原地。
洛月明气得胸膛都快炸开了,完全不知道灵文这个人怎么这样,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软硬不吃,气?死个人。
总不能让他卑躬屈膝,噗通跪下来给灵文拜个早年,抱着他的大腿,哭哭啼啼地求饶,说上几句肉麻兮兮的话,譬如说:“灵文哥哥,我知道错了,都是我的错,不要杀蛟龙,要杀就杀我!”
或者是:“哥哥,我此生都没求过?你什么,今日我就把膝盖放在这里了,你若不肯放蛟龙一命,那我就长跪不起。”
这具身体的原主能不能干出来这种事情,洛月明不知道,反正他肯定是干不出来的。只是如此这般想一想,洛月明就忍不住反胃起来,捂住喉咙歪在一旁。
忽听一阵细微的风声,吹开了殿门。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地涌了进来。伴随着一缕清香,缓步行至了洛月明面前。
“
啧啧,怎么还孕吐呢?看来那十颗孕灵丹没白白喂你,蛟龙也是厉害,竟然真的弄出了一窝龙蛋来。”
清绮笑眯眯地半蹲下来,身上的绀青色的衣袍自然垂落在地,长发高束成了马尾,用了银白色的冠子封上。显得极为英姿飒爽,风度翩翩。
竟比从前还俊美风流,模样也是男女莫辨,让人一时分不清楚,她到底是男是女。
“你来做什么?不怕被灵文发?现?”想起此前灵文说过,要将?清绮的身体换给自己,洛月明挣扎着道:“你要小心,灵文对你的身体动了邪|念,你千万……千万自己当心,别让他有了可趁之?机!”
“对我的身体动了邪|念?”清绮面露惊色,很快又敛眸正色道:“你能换一个词么?我怎么听着,像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