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君在离开医馆之前,单独和木军医聊了一会儿,谁都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
回府后,裴君面对没有阿酒的府邸,静静在院中立了片刻,方才回到书房看卷宗。
金吾卫和京兆府衙已经很努力地建档,如今也不过才登记完整个京城的三分之一。
开年后,各国来祝寿的使臣便要陆陆续续抵达,届时各部门皆要戒严,以免出现乱子。
那时如果建档未完成,一定会暂停,所以还得再快些……
第二日,金吾卫衙门办公的厅堂内,裴君召集曹申、郝得志、孙长史议事。
“还加快?!”郝得志声音都变了调。
曹申亦有些为难,“将军,大半金吾卫已经数月未休沐了,且每日天亮便到衙门,天黑才回家中,恐怕吃不消。”
孙长史忍不住抚了抚越来越秃的脑门儿,他一把岁数,已经开始吃不消了。
“现在辛苦些,将来就少些麻烦。”
裴君当然知道大家都不轻松,她也是日日奔波,只是金吾卫辖京城治安,京城的安定和百姓的安危便是他们的职责。
“我看过卷宗,京城每次庙会或者节日期间,都会发生各种各样的人祸,待到年后,各国来使,期间若是发生什么事情,必然要使我大邺在各国面前国威受损。”
“届时我们都没法儿向陛下交代。”
大邺经七年战乱,京城的商贸亦受到冲击,近两年才渐渐恢复到盛时,宵禁时各坊内有些商铺开着,百姓稍许走动并不严格约束,只是不许出坊。
远的且不说,只说正月十五京城不宵禁,若有走水,偷盗、女子孩童被拐等事发生,金吾卫便是巡防不力,负首要责任。
往年出事,那些有背景的金吾卫自然不会受到重责,普通金吾卫却常常要受到鞭笞之刑。
裴君身为上官,一视同仁,自然要为他们负责。
是以她坚持道:“吩咐下去,以后从宵禁解禁开始干活,到宵禁鼓声敲响,再结束。”
曹申和郝得志对视一眼,两人再没有异议,异口同声地应下:“是,将军。”
孙长史试探地问:“将军,金吾卫的档案越来越多,书吏人手不足,日后也要人巡视看守,您看是否需要再招些人手进来?”
裴君沉吟片刻,道:“我记得新建的籍册中记录,京中有一批老举人,统计出来,我教人打听过人品,招几个进来做事。”
年轻的举人还有上进的心思,屡试不中的恐怕早就放弃春闱的打算,只是有些有门路的人早早托人求了一官半职,有些没权没势的便只能做教书先生或者其他一些营生。
金吾卫的普通书吏虽说品级低微,到底是官差,一定有人愿意做。
孙长史已经很高兴,当即便道:“下官今日便找出来。”
裴君点头,让他们各自去忙,随后抽出一本空奏折,请求陛下为金吾卫衙门和京兆府衙多批几个月的俸银,以犒劳众人的辛苦。
她如今已经意识到,明帝对她刻意的扶持,所以一些无伤大雅的请求,她都能够达成目的。
果然,裴君的折子递上去之后,直接便到了明帝手中,并且直接御批准许。
裴君拿到后,和娄府尹一合计,打算两个衙门皆从本月发俸开始,每个月给众人多发一点,待到明年陛下千秋之前,正好发完。
裴君那一份多的俸禄,她没留下,也都添进其他金吾卫的俸禄里。
为此,曹申还劝了几句:“将军,您府里如今养着那么多人,连老郝也在您府上,衣食住行全不用自个儿花用,这些钱您不用分给大家。”
裴君无所谓,“我的俸禄足够府里花销,这些年也攒下些积蓄,无妨。”
“可您没少拿从前的积蓄接济困难的将士们,还要给您家七娘备嫁妆。”曹申劝她,“您总要为子嗣考虑……”
“公主自会照料孩子。”
裴君认真地看向曹申,“曹申,我如今已经算是富足,不需要奢靡的生活,也不能有。”
曹申默然,“末将只是认为,将军您值得更好的。”
裴君淡然一笑,“我心中有数,不会亏待自己。”
……
雪地野外行军那日,裴君早早便出府,带着一众金吾卫赶至京城北那片绵延的山峰。
今日不用翻过三座山,只需要翻过一座便可返程。
但众金吾卫瞧着满山覆盖的白雪,个个脸上都写着:这山今日真的能翻过去吗?
一国都城所建之地,必定不会是在崎岖山岭之上,所以京城周边大多都是平坦天地,便是有山,最高也不过三、四百丈,而他们如今要爬的这一座,目测不超过三百丈,且并不陡峭。
裴君自然要考虑到众人的安危,便道:“猎户入山打猎,百姓来山中砍柴,定会留下痕迹,跟着走便是。”
至于众人带的吃食,她没让人收,今日的主要任务是爬山,他们不嫌累愿意背,背便是。
“进山吧。”
一众金吾卫步履艰难地行走在雪中,也有叫苦连天、唉声叹气的,但只要他们不停,裴君便当没听到。
待到走了半个时辰,裴君方才煞有介事地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