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帝几天后召见了裴君,并给她一本薄薄的册子,教她简单了解一些大蕃皇室以及大蕃各方势力的情况。
明帝没让裴君拿回去看,裴君便坐在明帝眼皮子底下认真地翻看。她翻得极慢,偶尔还要停下来在头脑中整理。
明帝在批阅奏折的间隙抬头,看见她定定地盯着一页不动,似乎在思考,便教太监给她拿了纸笔。
裴君向明帝道谢后,拿着笔开始书写。
殿内只有君臣二人书写和翻页的簌簌声。
御前伺候的人,全都是人精,否则根本不能走到明帝跟前。他们见到陛下和裴将军如此,理所当然认为陛下信赖裴将军,自然对裴君越发小心。
裴君专注于眼前事,丝毫不分心,但她手边的茶一直是温热的。
她全都看完,放下笔,呼出一口气,拿起来茶杯,触手一碰便发现了,便向在一旁伺候她的小太监道了一声谢。
小太监不敢受,忙道“不敢”。
明帝听到动静,也放下毛笔,招来一个侍女,为他按摩肩颈。
他已年老,常年伏案批阅奏折,沉疴不少,不要命却也教人难受。
一个好的臣子,一定要适时的关心陛下。
裴君本来要直接说正事,话到嘴边一转,担忧道:“陛下为国操劳,定要保重龙体。”
明帝却笑道:“裴卿亦要保重好身体,否则到了朕这个岁数,恐怕还不如朕身体好。”
裴君回京不到一年,已经“大病”了两场,更不要说身上一些旧伤时不时就要彰显存在,教她小疼一下。
如此,裴君还真不确定她老了能有明帝硬朗。
而明帝笑容不减,悠悠地感叹:“朕这一生,眼见没多少年了,只愿能清醒些,多为大邺做些事,也好教这身后名,不沾‘昏聩’二字。”
裴君起身,躬身道:“陛下圣明,百姓爱戴,自然名垂千古,受后人敬仰。”
这是裴君的肺腑之言。
大邺开国至今,四位皇帝,开国皇帝铁血创下江山,第二任皇帝昭帝巩固江山,但到了第三任皇帝昌帝,初时不显,越老越昏庸,若非在更荒唐之前猝死,大邺的江山没准儿都要被他折腾败了。
昌帝死得突然,又未曾立储君,明帝强势上位,就连民间都悄悄流传,昌帝的死许是与明帝有关。
当年是何种境况,裴君不甚清楚,可昌帝给大邺留下的种种隐患,至今还没有消除。
明帝这些年能够肃清朝堂,大邺能够抵御住突厥入侵,而且还有愈来愈好之势,哪怕背地里确实有些见不得光的事情,他也是一位明君。
君和臣,臣与臣,官与民,立场皆不同,各人做各人心中所求之事,裴君不能完全认同,也只是因为她站在她自己的立场上。
如此,求同存异便是。
他们都希望大邺更好,大邺的百姓更好。
裴君拿起她方才写好的一张纸,双手抬高,道:“陛下,臣以为臣之策,大有可为,请陛下过目。”
明帝教人拿过来,边看边道:“朕在大蕃安插数人,一直未曾寻到机会在大蕃有所作为,裴卿有更好的建议?”
裴君详细说道:“探子扎根艰难,不敢妄动,否则极易功亏一篑。但此番大蕃大王子和络绒公主来朝贺,臣以为,正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机会。”
明帝看着裴君在络绒公主名字上勾的圈,“裴卿认为这络绒公主可以利笼络?”
裴君道:“当日宫宴,便可看出那大王子与络绒公主不合,大王子对络绒公主忽然对臣表示仰慕,显得极为意外,想必他们一开始的目标并不在臣,但是络绒公主没有遵照约定。”
“她敢这般做,定然有些凭仗,只是这凭仗似乎不够强……”
所以,她才会出现在大邺。
若是换个懦弱无能的公主,裴君断不会生出此心,而络绒公主有些能力,虽不知具体能力如何,也不影响大邺操作。
“但凡这络绒公主有一丝不甘之处,大邺皆可与她合作,而且她与弟弟感情深厚,也更容易拿捏。”
“只要大蕃乱上些年头,再恢复,便需要时间,到时大邺已经休养生息好,兵强马壮,外敌不敢轻易来犯,起码能保西境十年安定。”
这期间,大邺能够将更多的心思放在内政和突厥身上。
当然,这是好的预期,也可能会出现意外状况,但此时并不需要付出太多便能做的事情,为何不做。
但明帝一直不言,裴君便问道:“陛下可是顾忌络绒公主是女子之身?”
明帝勾起嘴角,不以为意道:“若能得用,男女又有何妨?有时女子狠起来,丝毫不逊色于男儿。”
明帝抬眼,冷漠道:“朕只在意,她值不值得朕费心。”
一切皆可验证,裴君既然提出,自然要负责到底,主动揽下这个活计。
明帝听完她的所有计划,看着她退出去的身影,有一瞬间的晃神,其实裴君大可不必做多余的事,但她不得不留下来之后,便迅速调整,尽心尽力。
然而触动只存了片刻,很快,明帝便拾起帝王的冷酷,提笔拟旨,然后叫人去宣旨。
太监总管拿着圣旨,径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