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边天空泛出一点点白,晨光熹微,营地内传出一点动静,几个黑色的人影仓皇地从里面走了出来,他们不敢回头,怕一回头就面对“怒目金刚”,让人胆战心惊。
梁奕是想破脑袋都想不明白,明明看起来是个普通的商队,怎么就武装精密,护卫个个都是能手,膘肥马壮,在这等年月,什么地方能养出如此精锐?他弄不懂啊,隐约间又觉得有那么一些熟悉,却绞尽脑汁想不出来熟悉感究竟在哪里,只能够归结到自己心思太敏感了,因此产生的错觉。
他摸着肚子,腹中隐隐的不适却让本就惊惶不安的心更加狂跳,一阵天旋地转,梁奕双腿软了下来,身边的人都顾着自己走路,压根没人扶他,脸朝下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侯爷。”
等梁奕摔了,身边的人才反应过来,纷纷上前搀扶。
梁奕推开这些人,阴沉着脸自己站了起来,旁边的人讪讪,嘟囔了一句“败什么将”,声音太小了,梁奕心思不在上头,压根没有听清楚。他按着肚子,脸色更加难看阴鸷,嘴上发狠地说:“待我回到京城,一定带人剿灭这些匪徒!”
狠话放多了,就跟屁一样,味道散了也就没了。
谁都没把梁奕的的话当真,包括梁奕自己。
埋头继续走路,沉着一张俊美无俦的脸,梁奕耳边浮现出身后营地里抓自己之人的话,那人说:“这是断肠半步颠,每日发作一次,腹中会有隐隐痛感,如果一个月内没有解药,痛感加剧,两个月内没有解药服毒者骄将会忍不住抓肚子,知道肠穿肚烂、流血不止而死。”
世界上哪有这般恶毒的毒药……
梁奕这么想是一回事儿,能不能说服自己又是一回事儿。
他抬头看着京城的方向,要尽快回去,回去后就算是给自己加官进爵,也再也不领兵出去了,领兵作战真不是好玩的事儿,也就宁王那种杀胚仿佛天生为战场而生的人才能够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算无遗策……那些农民叛军是好打的吗?穷过、饿过、苦过,好不容易有好日子过了,那穷凶极恶的模样实属罕见,宛若地狱恶鬼爬上了人间,根本就打不过。这些人,就这些凶悍之辈,面对宁王竟然毫无招架之力!
梁奕远远观战,是惊恐万分的!
心里面不免想着,如果自己对上宁王,自己率领的大军对上边军,结果会是如何?
结果不言自……
“也不知道京城如何了……”梁奕喃喃自语,没人能够回答他,大家都不知道。
围住东及郡形成夹角之势要一举歼灭东及郡太守及其残部的,神都侯梁奕以守为攻、以防御为主,把好通往京城的关隘,谨防余孽趁乱南下搜绕京城。但神都侯梁奕面对负隅顽抗的东及郡残部,再一次逃了!
这等于直接把京城的大门朝着残部打开。
残军犹如蝗虫过境,寸草不留,一路烧杀抢掠逼近了京城。
等京城内众人反应过来,两万多残军一路裹挟百姓、流寇、盗匪人数已经达到五万,散在地上,乌泱泱一大片。
“怎么办?”
沉迷于酒色的皇帝懒洋洋地问国舅,“舅舅,怎么办啊?”
皇帝边说边打了个哈欠,他的旁边披着纱衣、露着香肩,五石散药力刚散去还有余韵的叶妃慵懒如水蛇一样依偎着皇帝,活色生香。皇帝的衣襟大敞着,露出单薄的胸膛,他再次打了个哈欠,“舅舅,朕的江山还好吗?”
成国舅哆嗦着嘴唇,“陛下,叛军距离京城还有一百里。”
“我那个好弟弟呢,让他来平乱啊。”
成国舅擦着额头不断渗出来的汗水说,“宁王兵马距离太远,远水救不了近火,星夜赶来也是来不及。”
“那怎么办?”
皇帝终于抬起眼皮,里面还余一点精光,直直地射在成国舅的脸上,“舅舅,我是朕,你才是国舅。”
成国舅口中发苦,他颓然地说:“陛下,请您移驾渡江南巡吧。”
皇帝定定地看了会儿国舅,忽然哈哈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得叶妃也跟着吃吃地笑了起来,两个人抱成一团,乐不可支。园子里充满了暧昧的暖香,吹拉弹唱的乐者动作乱了节拍,跳舞的歌姬不时撞在一起,绸带飘落流水中,顺着水流蜿蜒而下……远处有鸟兽的声音,仿佛齐齐为这个国家的倾颓哀鸣。
成国舅茫然,他主持朝政十几载,也算是处处为百姓考虑,兢兢业业、一丝不苟,为什么那些刁民还口口声声说他是奸佞小人?听着皇帝的笑声,他甚至有些委屈,还有愤怒和怨恨,明明以前觉得皇帝始终荒废朝政挺好的……
“行啊。”
皇帝收起了笑声,幽幽地说:“一个地方待腻歪了,去别处住住挺好,听说南边儿美人更多。”
成国舅赶紧应着,“诺。”
“把容太妃和她女儿带着,要不然我那个弟弟怎么乖乖做事儿。”
成国舅心头紧了紧,说着,“诺,陛下。”
·····
杨久带着两个孩子刚到坪及县就听闻赵禛领兵去救援被叛军围困的京城了,前后脚的功夫,要是走快半天,他们就能够见到了。
“好可惜啊。”